透过纱帘,看见他们正在收伞,然后,其中的一个进了店,另外的一人依旧站在屋檐下,就像个哨兵,方若婳知道,那的确就是个侍卫。
“客官,你看这盆花——”伙计向那人热情推荐,已近清明,这时来选花的,都会买下白色的。
“好,就是它吧。”方若婳知道那人不曾认真看过那盆花,不过他依旧如此回答。那样温和的声音,如初晨的煦日般,即便对一个花店伙计也是如此。
然后他站在那里犹豫着。伙计以为他还要选别的花,又向他推荐,但他摆了摆手。
方若婳叹口气,看来他是知道了。其实方若婳心里未尝不高兴,有个像他这样的朋友有什么不好?何况方若婳还欠他那样大的人情。但问题是,只怕方若婳他们做不成朋友。
方若婳没想好该如何向他打招呼,便等着他先走过来。
期间比方若婳预计的要长。
他走到纱帐边,轻声唤:“若婳?”似乎为了让方若婳能听清楚,他甚至微微躬下了身,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方若婳很感动,他何须如此?方若婳在榻上叩首:“殿下,别来无恙?”
他将手伸向纱帐,又缩回去,问:“可否一见?”
总是这般温文,方若婳不禁微笑,“当然。”抬手启开帐帘。
他进来坐在方若婳的对面,方若婳注意到他袍服的下摆都被雨水打湿了。
“这样的天气,殿下如何有雅兴出来一游?”纱帐中有酒,方若婳洗净了瓷杯,为他斟满。
他看着方若婳,一时没有回答。即便不抬头,方若婳也能感觉他温暖的目光。但可惜,方若婳想的和他想的不一样。
方若婳抬头,向他轻快地一笑,果然,他反倒不好意思。
“我只是……呃,随便走走。”方若婳知道他心里想说的一定不是这句话,古代的人,在男女情事上毕竟放不开手脚,像闵博延那样的人是异类。
闵博延,唉,方若婳怎么又想起他来。
闵成弘忙着岔开话题,“你的花店名字十分有趣。”
这花店名叫“有间花店”,算是方若婳对偶像金庸的崇拜。
“殿下不会冲着花店名字才来的吧?”方若婳与他说笑。
“那倒不是,”闵成弘终于开始放松,脸上也露出笑容,“当日见到一盆兰花,十分不俗,问起来,才知道如今洮高城中最有名的花店主人是个女子,店名又是那样特别,便叫人查了一查。”
方若婳没有追问是从何人嘴里问出方若婳的身份。管家能挡得住寻常人,但闵成弘是江南总管达王殿下。
酒中兑了蜜糖水,还点了菊花瓣,香气飘散。
闵成弘静静地品酒,他真是个秀气的男人,如同工笔画。
“冷吗?”方若婳看着他依旧潮湿的下摆问。
“不,不冷。”
他脸上露出感动,方若婳不希望他误会,但方若婳知道,他特意选了这样的天气来,因为店里的客人少。
方若婳请他吃胡饼,他赞不绝口,方若婳告诉他都是辛莲的手艺,他便开玩笑:“我要接她到我府里去。”
方若婳瞪他,“休想!”
他大笑起来。
方若婳也觉得愉快,索性让伙计关了店门,与他畅快对饮。
方若婳他们随意地聊,互相问起别后的情形,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闵成弘是个很好的谈话对手,他总是用温和含笑的眼睛看着方若婳,绝不会随便打断,谈吐也文雅适宜。
空气中弥漫着朦朦胧胧的酒香、花香和雨声。
忽然方若婳觉得,其实能够爱上他也很好,会有平淡而幸福的一生。
但是不行,他有老婆。
清明过后,闵成弘又来了,这次他没进来,只差了他的侍从进来,请方若婳一道去踏青。
方若婳知道方若婳可以拒绝,然而想了想,还是去了。
闵成弘在马车里等方若婳,一身布衣,依旧风姿秀雅。车厢并不算宽敞,方若婳只得与他并坐,甚至能嗅到他衣裳的熏香。方若婳想这大概算是他一点小小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