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中有照顾起居的婆婆,负责方若婳他们几个旧方公主的这一位性情和蔼,也很会来事。方若婳他们自也领情,少不得将身边藏的珠宝送些给她,益发得了关照。每日在掖庭中走来走去,不受丝毫约束。
风越皇宫规制宏大,据方若婳估量,光是这掖庭就比燕京的帝宫还要大,更罔论榆乐宫和东宫了。有时想着,如果佟佳皇后真如传闻中那样能一手掌控掖庭通向榆乐宫之门,那留在掖庭中倒也不失一个办法。但又一想,也不过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待闵博延一继位,还不是在劫难逃?
举目四望,亭台高阁,威仪森森。哪里去找出一条远走高飞之路,能让方若婳离开这高墙圈禁?如果方若婳在古代的日子还要延续很久,方若婳也已经在心里做过很多职业规划,方若婳可以开间小铺子,卖小吃,或是卖些胭脂水粉,或是卖些孩子的玩意儿,从古至今,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唉,可惜全如痴人说梦。
正想着,赵婆婆差侍女来找方若婳。
见了赵婆婆,她却不说什么事,只带着满脸古怪的笑容,拉了方若婳的手道:“这边来。”方若婳只得随了她走。
穿过长街,估量着该是走到了西门附近,方进了一处庭院。
方若婳一只脚刚买进门槛,望见站在院中的人,便怔住了,下意识就想退出来,却被赵婆婆硬拉着进了门。
“殿下,”赵婆婆施礼,“我来了。”
闵博延半侧过身,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方若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赵婆婆离去,便如溺水之人眼睁睁看着一块浮木飘远。终究,院中只剩下方若婳和他两人相对。
闵博延半侧身子,目光并未落在方若婳身上,给了方若婳片刻喘息的机会。
定了定神,方若婳上前行礼,恭顺地称一声:“祥王殿下!”唉,不管心里有多不情愿,眼下方若婳还没拿定主意非当烈士不可,也只得先虚与委蛇。
闵博延终于转身面对方若婳,依旧还是记忆中那副深沉而倨傲的神情,他目光中寻不见任何感情,似乎只是在冷静地审视着方若婳。
方若婳硬着头皮顶上他的目光,打定主意等他先开口。
过了很久,他终于问:“我送你的同心结呢?”
最冲动的时候,方若婳很想把同心结剪个粉碎包一包找人还给他,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激怒了这个暴君,恐怕方若婳连当烈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消失在历史中了。考虑之后,方若婳把它夹进一件不常穿的衣裳里交给了侍女,也不知如今究竟在哪个箱子里。
方若婳说:“如果殿下想要,我可以让人去找出来。”
闵博延默不作声地看着方若婳,眼眸中含着一丝冰冷,起初方若婳觉得那是怒意,细细分辨,又觉得似是失望。
方若婳心中一动,忽然泛起股难言的滋味。
四天马那样安静,只有微风打着树叶,沙沙轻响。阳光透过枝叶,摇曳的光斑落在他脸上,方若婳不禁又一次迷惑,他真的是博延帝吗?这样面对他,方若婳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是日后的博延帝,否则,也许方若婳会沉陷在他的目光中,忘记了他的身份。
闵博延说:“因为我下令杀了蔡秀妮?”
方若婳说:“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移开目光,平视前方,冷淡地说:“我杀她,只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她应该死。”
“那么你呢?”方若婳不禁脱口而出,“你自己也说过,方光霁比她更应该死,可是方光霁活得好好的,如果非要有人死,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呢?你为什么偏要……”
忘情中,方若婳终于连名带姓地叫出方光霁的名字,但闵博延似乎也不以为怪。说到后来,方若婳声音哽咽,终究说不下去。
“那时候我还不曾见过你。”沉默良久,闵博延忽然说道,“如果我先见到了你,那么我就不会杀她。”
他的声音淡漠,但却似锤子般砸在方若婳心口,叫方若婳震动。方若婳愕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闵博延走过来,站在方若婳面前,凝视方若婳道:“若婳,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你可以自己提出来,任何要求我都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