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风越军兵士不过试探一番,谁知井中真的有人应答。兵士抛下绳索,将人拽了上来。谁知绳索那端竟然不是方光霁一个人,还有蔡秀妮和孔贵嫔两个女子。三人浑身湿透,正月天寒,早冻得瑟瑟发抖,狼狈万状。风越军兵士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还未听完经过,方芬馥已经泪流满面,方代玉眼中含泪,却咬牙不肯落下。方若婳暗自嗟叹,方光霁毕竟是她们的大哥,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他,她们心中必定对她还有一线指望。谁知春安国皇帝竟会如此怯懦,连最后的一丝尊严也被剥得一干二净。
方若婳对方光霁向来没有好感,但是却不愿看着她们两人此刻绝望的神情,起身走出房间。
却见眼前茫然,原来不知何时雪花已纷纷而下。建康天暖,此刻的雪已积不住,落了便化,放眼望去四处一片狼狈泥泞。
转眼在管家府中已是第四日,方若婳他们商量着,让家人再出门打探,若有机会,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谁知家人去而复返,脸上神情慌张,说风越军查抄宫苑,如今已经知道方若婳他们几个逃脱在外,正在城中搜索,早起已去过方芬馥府中,想必迟早会到这里来。
方若婳他们决定立即离开。管家听说,告诉方若婳他们四条街外有他的亲戚,不如到那里暂避,方若婳他们一时也没有别处可去,当即同意。
那是小户人家,五口人,只一个小院三间房。腾了一间给方若婳他们三个合住,跟随方若婳他们的宫女们只得另寻住处。那家主人对方若婳他们的到来很冷淡,只是敷衍几句,便不再理会,让方若婳他们自行安置。眼下情形,他们肯收留,也已不易,方若婳他们不能再多要求。
房中只一张床,幸而他们三个都身子瘦小,勉强能够挤下。方若婳想起上大学时,和要好的朋友同挤在宿舍的单人铺上,说一夜悄悄话,很是温馨。然而,此刻的心情大不相同,就算开口,也是凄凉。
夜来风大,擦着窗纸,索索有声。方若婳他们全都沉默不语,但方若婳知道,她们俩也不曾睡着。寂静中,耳畔听着三人的呼吸交错,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躺得久了,方若婳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翻个身,终究不能。不由苦笑,连方若婳都觉得难受,何况她们两个?
身旁的方代玉低声道:“若婳……”
只叫了一声,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嘈杂,似有人在街上跑动。夜深人静,靴子打着地面,哒哒如疾雨。
方若婳心猛地一沉。
“快起来!”
她们俩也觉察异样,急忙起身。方若婳他们慌手慌脚地穿衣裳,虽然早已换成了平民装束,但平常总有宫女帮忙,此刻越急却越穿不好。
院门“当”地一声打开,风越军兵士蜂拥而入,火把映亮了窗纸。
方若婳他们心知已无路可逃,相视凄然。
院中有人高声问话,北人语音短促,听惯了绵软吴语,很不习惯,但注意听时,也不难懂。
那人问:“乐昌公主可在?”
方代玉掩上衣襟,走到门边提高声音回答:“在。但我们有几句话,请这位将军到门前来。”
有人走到门前,伸手便要推门,被方代玉死死抵住。
“将军听我说完,不得入内!”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又伸手来推。方若婳连忙过去帮忙,一起抵住门。
“请住手!如果现在硬闯,我们即刻自尽!”
方代玉一字一字,语音傲然,不容反驳。
那人终于停手,道:“请讲。”
方代玉吸了一口气,朗声说:“我们是春安国公主,你们虽奉命捉拿我们,但不可羞辱我们。方才我们已然安歇,你们在门外等候,待我们穿戴整秋安,自会出来随你们去。”
那人想了想,说:“好吧,但不可太久。”
方代玉慢慢透了口气,回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