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地流逝,尽管方若婳每天晚上都会站在窗口仰望天空,可是方若婳从来没见过流星。如今方若婳越来越熟悉宫中的礼仪,懂得宫中应对的规矩,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地恭维方若婳像一位仪态高贵的公主。
有时候对着铜镜,方若婳总不免哭笑不得,从前方若婳做梦也没想到过,方若婳居然能变成一位淑女,至少,表面上是一位淑女。
当然,从前方若婳也不是野蛮女,但是淑女?不折不扣的母猪上树。可是如今方若婳这装模作样似乎也像那么回事情了,这大概就是人的适应力吧。
只不过,方若婳知道骨子里方若婳还是那个现代小白领,尽管,方若婳确实越来越有种感觉,似乎方若婳和方若婳正在合为一体,叫方若婳自己也分不清彼此。
宫女打起珠帘,告诉方若婳:“十四长公主、十七长公主来了。”
方芬馥和方代玉手挽手地进来,若论辈份,她们俩都是方若婳的姑母,年纪却同方若婳相仿。方若婳此生的那位祖父方宣帝生了四十多个儿子和三十多个女儿,到如今,方若婳还有十多位没有出嫁的姑母,同居宫中,平日自然也有来往。
她们俩性子都爽朗,同方若婳合得来些,常常在一起闲聊。方若婳反正整日无事可做,还能从她们那里多知道些这个时代的事情。
方若婳站起来,彼此谦让一回才在榻上坐定。
宫女煎了茶来,用白瓷盏盛着,端到方若婳他们面前。喝茶在宫中极盛行,可是跟方若婳熟知的沏茶全不是一回事,要在炉子上煎开了,且里头搁了各色香料、干果,倒有些像果茶,还更清香几分,味道倒是极好的。
这春安国的公主们在一处,真是如同《红楼梦》中的才女们,总是谈诗论词,人人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然,方若婳是例外。方若婳想方若婳应该也会这些,但方若婳却连平仄都搞不明白。
读书时背过的唐诗宋词自然还记得不少,念几首或许也能搏个才女之名,可细想想,总不好意思公然颂出“床前明月光”来。
这些时日,方芬馥和方代玉也早已体谅方若婳,不和方若婳说这些个话题。可是今日一来,方代玉却抽出一本册子来,非要方若婳品读。
那手字倒是漂亮极了,笔体清隽,但这些诗赋在方若婳看来总不免堆砌之嫌,如同加多了味精的菜肴,有形无神,哪里比得上李白的潇洒浑厚,杜甫的字字血泪,李商隐的情真意切。
可方代玉笑嘻嘻地瞧着方若婳,一再地催着方若婳品评,方若婳琢磨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词句清丽,这人挺有才气的。”
方代玉听了方若婳的话,却不答,只用手轻轻推方芬馥的肩。方芬馥愠恼地瞪了她一眼,脸却突然红得像窗外的樱桃。
方若婳瞧着这番情形,昔年的八卦精神顿时又涌了上来,故意装着若无其事地问:“这诗赋是谁写的啊?”
“哎——”方芬馥拦着不让说,方代玉早脱口而出:“步文滨。”
这名字好生耳熟,可方若婳苦思冥想,怎么也没办法对上号。
方代玉又笑道:“他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还是……”方芬馥拿手去捂她的嘴,方代玉一边闪开,一边说完:“还是翩翩少年郎!”
“咦?你们见过他?”
她们俩怔了怔,似乎都觉得方若婳的问题很古怪,一起摇头:“当然没有啦。”方代玉又加了一句:“不过,大家都这么说。”
“啊?”方若婳不禁哑然。闹了半天,原来方芬馥只不过读了步文滨几首诗赋,便倾心于他,甚至连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更别提他的脾气如何,喜好什么,全都一无所知。这样的感情岂非一场赌博?
“那,要不要想法子找他来,你们见面聊聊?”
方若婳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忽一眼瞧见她们的眼神,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咳嗽两声,低头喝茶。
方代玉手支在矮几上,托着下巴。她微微蹙眉的神态真是俏丽可爱,说来她比方若婳大着一岁,可方若婳心里忍不住拿她当小妹妹看待。
她小声道:“我觉得,若婳说得也有道理。”
方芬馥连连摇头,“那,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方若婳头脑一热,把茶盏往几上一搁,滔滔地说开了:“见面聊聊不可以,连面也没见过就嫁了,怎么就可以?也许他为人懦弱,根本担不起责任呢?也许他脾气火爆,三句话不来就跟人吵架呢?也许他是瘸子呢?也许他有……恶疾呢?”方若婳本来想说也许他有花柳病呢,话到嘴边总算及时咽了回去。
可出口的话,恐怕已实实在在吓着了这两位正牌淑女,她们瞠目结舌地望着方若婳,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