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姨。”胡易名靠近床边,握住方若婳的手,“易名在此,方阿姨可有什么吩咐?”
方若婳微弱地笑了笑,一手握着吟吟的手,一手握着胡易名的手,慢慢地将这两只小手合到一块儿,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以后……不要欺负吟吟,”又转头看着哽咽不止的吟吟,“吟吟,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吟吟点点头,泪珠一颗颗滑落小脸,“知道了,娘亲……”
方若婳伸手来抚女儿脸庞,满眼的哀伤,“吟吟,你的父亲……不是丞相……他曾是……相府的门客,颊边……有两根……两根很特别的虎须……”吃力地说道这里,窅目黯淡如灯枯,手已经无礼地滑下女儿的脸庞。
“娘亲——”吟吟大叫。
“方阿姨!”胡易名摇着方若婳冰凉的手,生怕方若婳就此长眠。
门外脚步声急,一双沾满泥土的脚踏进门槛,屋内的光线顿时一暗。胡易名和吟吟都转过头来,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这男子面目清俊,却如同暴雨前的天空,真的是阴霾黯沉。
吟吟从床上下来,靠在胡易名身边,手脚瑟瑟发抖。
“出去!”胡炔看了胡易名一眼,硬生生挤出这两个字。
胡易名看了父亲一眼,什么也没说,紧拉着吟吟出了门。门外,梅三娘伸长了脖子,见胡炔进去了,却只能示意丫鬟上去关门。
门在胡炔身后适时关上,屋内灯光暗淡,胡炔看不清方若婳脸上的表情。
方若婳喘息着,盼着这个人影向自己靠近。
她知道是他!
凭直觉,她知道他来了!
“大人……”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眼角,她却笑了,笑得安心,笑得妩媚。
胡炔将她抱起,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你还是想要魅,惑我!”
“大人你错了,”方若婳在他怀中仰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也错了。”
胡炔迎着她的目光,满眼沉痛,“我错了?你错了?”
方若婳眨了眨眼睛,“不是魅,惑,……是心向往之。若婳当初……当初选择来到这里,是因为……向往……可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眼睛缓缓闭上。
“若婳……”胡炔托住方若婳的脑袋,向门外大叫:“大夫!大夫——”
话说上官慎在相府舞姬方若婳的帮助下,逃出了丞相胡炔的追杀,无处可去,于是又到各诸侯国游历了一番,依旧没有遇上一个值得倚傍的主子。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然而对于怀才的寒士而言,却是乱世主难求。上官慎为人谨慎,眼睛又生得高了点,对北丘国丞相胡炔失望之后,择主就更加谨慎了。
又是三年游历,已经到了天沧历赫德十五年,这一年上官慎遇上了一位故人。
还记得上官慎返回北丘王都之前,在郊外的前贤故居与一少年不期而遇,因一局棋而对这少年赞赏有嘉,并且对少年许诺:有朝一日定助少年成就一番事业!
三年时间,足够磨砺一个少年。
赫德十五年,东楚国南部的蛮族作乱,上官慎正好游历至西陵国南部,听说临近的东楚国内部开战,他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投奔了平蛮大军,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与少年重逢。
少年姓郑名宇,本是东楚国名将郑老将军的后代,初到军中却只是个无名小卒,和其他刚参与军队的士兵一样冲锋陷阵,服从将军的指挥,却很快崭露其英勇和谋略,一路擢升至副将,和上官慎一样,成了将军帐下必不可少的人物。
本以为这一次平蛮战争很快就会取得大捷,哪知蛮族联合外族,利用地形向平蛮大军大摆阵法。平蛮大军不熟悉地形,加之蛮人居住区瘴气弥漫,平蛮大军损兵折将,将军中了蛮族的毒箭,不治而亡,临死前将大任交予了少年战将——庞秀,并擢升上官慎为军师。将军死后,上官慎和庞秀同心协力,率领幸存的将士百计破敌,终于让蛮族首领甘拜下风。
庞秀因收服南蛮,立有大功,凯旋之日即被东楚国东三郡氏族大家拥戴为东将军,威震一方。上官慎自然成了东将军的军师,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多年后,上官慎依旧没有成家。偶然一次出使北丘国,在北丘国南部边郡遇见一位白衣女子,他恍然想起多年前的事,想起那个曾与他有过一,夜之情的舞姬,——他的救命恩人,怅然若失……
那一次出使,他特意到相府打听故人,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十年前,大概也就是他逃离相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