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则骞这边想着李鹿白会怎么样避过这场危机,他又该怎么样尽力去帮她,但是却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当天下午,御驾回宫的旨意才下没多久,在一场连绵不绝的大暴雨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席卷了大半个山林,原本气派的皇家猎场在山洪巨大的冲击下到处塌陷,原先还要预备两日才会启程的御驾也匆匆从此处撤离。
一场洪水在天地间四处肆虐,大片土地沦为汪洋,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遍地之象惨不忍睹。这场洪水也在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岭南官员贪腐弊案经由这场洪水冲刷而出,朝廷震怒,恭亲王赵则骁亲赴陵川查案问责,发落大小官员上千人,有罪的无罪的一干人等都被当作嫌犯打入大牢,一时岭南地区各州各县的牢狱人满为患,每日都有人因贪腐罪而人头落地,人心惶惶不亚于多年前的那场叛乱纷争。
三个月后,赵则骁从陵川返回盛京。
“一切可还顺利?”在赵则骁入宫前,赵则骞在城门口拦住了他,两人正坐于盛京回雁楼的包厢内。
“皇兄不都清楚的很吗?怎么,现在拦下我,是要怪罪于我吗?”赵则骁拿起桌上酒壶,连饮数杯,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进宫面圣。
赵则骁此番在陵川几乎将岭南一众官员一锅端起,而且牵连甚广,从岭南到京城,凡有贪腐嫌疑者无一幸免,手段激进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非议,不仅御史言官纷纷上奏弹劾,连其他文武官员中也是抱怨之声四起。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的人谁没点见不得人的收入,只要一被查到无论与洪水贪腐案有没有关系都被下狱,可不就要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了。
“岭南官场的沉疴积弊我们也讨论过多次了,趁这次天灾人祸能清扫一遍,也不算坏事。明年四月就是春闱了,正好可以选一批有用之才出来予以重任。”赵则骞拦下赵则骁再次送往嘴边的酒杯,神色郑重地道,“但是,这次事件到此结束,切忌矫枉过正。”
赵则骁放下酒杯,换了个杯子重新斟了杯酒送到赵则骞面前,叹了口气道:“哥,跟我喝一杯吧。”说着,率先干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王氏给她立了个衣冠冢,你去看过吗?”赵则骁盯着空掉的杯子,慢慢摩挲着那莹白的杯身。
赵则骞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却没有开口。
赵则骁也不在意,而是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三个月,从蜀州到岭南到盛京,我们都没有停下来过。我知道没有你在盛京极力周旋,强力压制那些反弹的声音,我在岭南不可能这么顺利。我是因为心中憋着一股火,恨不得烧光那些腐烂罪恶的东西,那么皇兄你是为了什么呢?原因真的像你刚刚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吗?”
“皇兄,可以跟我说说你真正的心意吗?”赵则骁看向自己的兄长,带着一丝丝的恳求。
赵则骞又倒了杯酒,再次一饮而尽后,才缓缓地开口道:“我没有去过,我……不相信她会这样离开。”
“所以你让沈方留在了那里,继续找她吗?”赵则骁深深吐了口气,“这么多天,我心里的这股火一直都没有散去,现在听皇兄坦诚心迹,倒是像有人分担了一般,心里反而松落了些。”
赵则骁又倒满酒杯,两人再喝了一杯,兄弟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消除了些许时间和环境带来的隔膜,只余兄弟间无需言语的情义含着浓浓的感伤在酒杯碰撞间流转。
“哥,做弟弟的希望你能够对自己好一点,有想要的就去争、去抢,哪怕是与我争、与我抢,我也保证不会生气。”赵则骁露出了点笑容,看来这番的心意剖白确实是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我进宫面圣了,放心吧,我会应对好的。”
赵则骁离去后,赵则骞一个人坐在包厢里,自斟自饮喝完了一整壶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有一团火一直烧到了心里,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哗然而碎,有些感情一旦承认就再也无法压制。赵则骞看着窗外一株枯黄的树木,从盛夏到深秋,从热烈到寂寥,这感情是否来得有些太迟,而那个人真的还能回来吗?
闹得沸沸扬扬的岭南贪腐案终于落下了帷幕,从盛京到地方一众官员的一颗心也终于安稳地放了回去。贪官被惩治,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之前一直在准备的防洪水利工程因为这次的天灾也更加顺利地推行了起来,从贪官污吏库房里收缴上来的赃款充盈了国库,朝中众臣为表清白纷纷慷慨解囊,也为这个国家积聚了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