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过了几日,原本关门歇业的王家菜行突然又重新开张做生意了,而且整个店面都重新整装过了,比原先更加干净整洁,每一样蔬菜都分格摆在铺面上,价格也清清楚楚地标注在纸板上,由顾客自己挑选,然后到门口柜台结账,特别方便。而更让人好奇的是,柜台上结账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伙儿,长得白净斯文,唇红齿白,一双小鹿眼水灵灵的,尤其是抿嘴一笑,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别招人喜欢。
有好事的大娘就过来问了,那王氏的老板娘别提多乐了,直拉着对方的手唠嗑,说这是自己娘家的侄子,过来京城寻她的,家里的叔伯兄弟们十几年来都十分惦念着她,现在寻到了也算放心了。还说这侄子是个会读书的,准备在京城里找一个好点的先生再教两年就要去考功名了,现在就在她那里住下了,由她这个姑母照料着,而这侄子也是个孝顺的,闲时就来店里给她帮帮忙。
几个大娘回去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街坊邻居就都知道了,来店里买过菜的更是津津乐道,说那王氏菜行新来的小掌柜不仅面皮长得好,人又和气可亲,算账更是一把好手,算盘珠子都用不上,就算得清清楚楚,还经常给他们优惠,而且还是个读书人。这些话传了没多久时间,都有人上门打听小伙子的亲事了,直把那王氏老板娘乐坏了。
期间,那孙家又派媒人上门过两次,那讨人嫌的媒婆被来与李鹿白说亲的几个媒婆围在王家菜行门口用唾沫星子喷了半天,还有些看戏的大娘大嫂们也上来帮腔,尤其是那家里有未出阁的闺女的,格外卖力,就怕在王氏面前少讨了个好,以后这小先生的亲事就没自己闺女的份了。
孙家找的媒婆来了两回,就迫于同行之间的压迫排挤,再也不敢办这黑心的差事了。那孙家的当家在贪财好利上倒也算是一朵奇葩,见没有媒婆接他的生意,居然自己领着几箱聘礼上门来了,被李鹿白拦在了门外。
孙得利仗着自己块头结实,将李鹿白一下就推倒在了门口台阶上。李鹿白当下气急,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当众就要写下状书,要状告孙家菜铺的孙得利殴打侮辱读书人,其言其行悖逆于当今天子,罪大当诛!
大晟朝以武立国,武帝赵震在位时穷兵黩武,与周边诸国、部落之间的战争不断,民生得不到休养,百姓苦不堪言。后来和帝继位,崇尚以文治国,不仅屡开恩科,在朝堂上倚重文臣,还削减各地驻军军饷,用于在地方上开设官办学堂,为了鼓励天下人读书,还赋予了读书人些许特权。一时间“崇文抑武”之风风靡大晟朝上下,再加上皇帝重用文臣后民间果然逐渐得到了休养生息,百姓也从中获得了益处,在百姓心中文臣的声望大大超过了武将,更是兴起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读书人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现在承平帝在位,由摄政王赵则骞辅佐,赵王爷本身就是读书之人,自是更加亲近文臣,这股风潮大有愈演愈烈之趋,李鹿白正是仗着这一点,用读书人的身份来压那个无耻之徒。
李鹿白负手立于人群之中,将状告孙得利之罪大声宣告于众,言语之利让一众街坊邻居心头大震。大家再观小先生之神色,虽然少有的神情激动,脸色涨红,俨然是受辱之态,但是依然不失读书人的风骨,昂首挺胸立于市井之间,身上玉白色的书生衣袍随风飒飒而动,眼神清明,含有不可侵犯之威,竟像极了圣贤金像前对往来香客拱手而立的白玉雕像。
果然,李鹿白这番动作下来,围观的街坊邻居里开始出现骚动,有些本身就是读书人或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率先情绪激烈地站出来斥骂孙得利。这般情绪传染开来,没多久就演变成了群情激愤的声讨,还有人嚷嚷着要找京兆尹大人主持公道。
孙得利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向周围百姓拱手告饶,也不知被谁从后面有意无意地推了一把,瞬间连挣扎都没有直接跌了个狗吃屎,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孙得利,你敢不敢跟我往京兆尹衙门走一趟!”李鹿白居高临下,对趴在地上的孙得利怒目而视。
孙得利原本就是官司败了之后才打上了王氏的歪心思,现下一听又要吃上官司了,连连摇头,“别别,别去衙门。”
“这可由不得你!你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之面做出有辱斯文之事,大家有目共睹,如何能够让你脱罪!”李鹿白一副誓不罢休之势。
“不不,不是的,大家误会了,误会了!”孙得利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众人连连摆手。
“哦?误会什么了?是你没有三番四次派人到我门上寻衅滋事,还是今日你没有聚势围堵于我门前,还出手伤人,将我推到于地!”李鹿白疾言厉色,然而字字句句之间都不提孙得利派人强娶王氏之事,只死死扣他一个辱没圣贤门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