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总是不如预料中那么安全,这几乎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危险处境之下。如果他们躲进了老王说的这间安全屋,敌人发现了他们,然后封住出口。他们就只能祈祷这间安全屋有第二个出口。如果没有,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要么打开门拼死一搏,要么就比拼耐心,耗到弹尽粮绝,别无他途。
这也就是为何李玉龙、刘宗仁始终犹豫不决的原因。
几人尽力控制住脚步声,来到那间安全屋前,进去之前,刘宗仁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既然是安全屋,就应该足够隐蔽,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他们进来的这间安全屋,为什么会房门大开?难道——
来不及多想,他一边搀扶突然抗拒起来的女人进入安全屋,一边回头张望,视线尽头有几丛人影晃动着,渐渐靠近。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下意识地使出了八分力,不巧碰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他赶紧收敛心思,将女人完全推入安全屋后,赶紧闪身进去,把门合上。
安全屋内静到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一股不知来源的、浓郁的鲜血味道缭绕在他们鼻间。
刘宗仁脸色剧变,拿背抵住门,小声吩咐其他人快点搬点东西过来阻门,他震惊地发现这扇门已经被人事先破坏了,根本锁不上。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而是背对着他,保持缄默。
刘宗仁着急起来,又喊了两声,这才有人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过来帮忙。
随着他们移开脚步,透过他们漏出的空当,刘宗仁望见一地凝固的血液,当即眼神收缩。
很快,凡是这间安全屋内能够移动的中大型家具全被搬到了门前,过程进行得安静且快速,如果他们去从事搬家行业,一定是业内翘楚。
刘宗仁半蹲在那滩凝血旁,一具男尸横陈在他眼前,灰绿色西装,深褐色条纹领带,油头三七分,脸色惨白吓人,脖子、手臂、脸上……随处可见疑似凶猛野兽造成的密集爪痕,其中以脖子上那道最为恐怖,几乎将他半个脖子都挠穿,割断了颈总动脉,从而失血过多而死。
刘宗仁蹙眉回想,这张脸孔有几分熟悉。
“是褚仁。”一旁的李玉龙突然说,“这家医院的院长。”他的神情有几分复杂,看着尸体的眼神不知是悲伤还是快意。
刘宗仁被他这句话带回到很远很远的过去,一场朦胧细雨下了起来,他的眸子中浮现起年轻时的李玉龙,以及他自己。
那时他们还很稚嫩,刚当上巡捕不久,没有资格调查重案要案,巡捕房只肯交给他们一些无足轻重的跑腿任务。
春城市临郊沿海的一处村落里,有村民报案说他们经常丢失鸡、鸭等家禽,这里恰巧属于南城区巡捕房的辖区,于是他们俩就被派了出去。
等到了村里,他们很快就查出了罪魁祸首,是一个文弱安静的年轻人,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戴着白色塑胶手套,满身是血,案台上摆着一颗鸡心,以及一只正在等待“手术”的鸭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褚仁,不,应该是他第一次。
对于李玉龙来说,这位高中同学绝不陌生,但也称不上熟悉。
他们俩的这种奇特关系,就像是一个班级里绝对会有的小混混和好学生,都知道彼此,但从不来往,连交谈都不会有。
李玉龙怎么也不会想到,时隔多年以后再见到这位旧识同窗,竟会是此刻这种情形。
他当时神情和现在一样复杂,但是,他毕竟是名巡捕,绝不能因为犯人是他同窗就徇私,他们最终还是将褚仁送进了牢房,足足扣留了十五日才放出来。
期间,他们得知,原来褚仁是在研究一种叫做“跨物种移植”的医疗技术,他们抓住他的时候,他正试图将一颗鸡心移植到鸭子身上。这种医疗技术让他们既叹为观止又心生恐惧,现在褚仁是拿鸡鸭做实验,以后呢?他总归会把算盘打到人身上的。
自那以后,他们就将褚仁加入了重点观察名单,一旦哪里有人口失踪,他们总会第一时间核实褚仁那几天在干什么,有没有作案时间。
这份重点观察名单,是他们俩之间独有的,巡捕房内其他人都不知道。
观察一直持续到褚仁当上春城市第三妇幼保健医院的院长才停止,随着褚仁地位越来越高,就连当上了探长的李玉龙也不能对他怎么样,之后又过去了很多年,久到连刘宗仁都忘记了褚仁长什么样,谁能想到,再见面竟是生死两隔。刘宗仁有几分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