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只管照做。
大夫诊过伤后看着一旁的石锅,道:“伤得有些重,伤口半个月内不得触物。还好处理得及时,这么烫的一口锅能处理成这样也难得!”
大夫把外敷的药涂在伤口包扎,又开了些内服的方子,嘱咐了一番带着小厮拿药去了。
众人没了胃口。
季霖安抚道:“末将常年征战在外,刀枪箭雨的见多了,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身边的战友丢胳膊断腿的多了去了,这点小伤真的算不上什么。”
众人见季霖语态轻松,可话中的危险字字让人心酸,当下都怜悯起季霖来。
华芳道:“受伤了更要吃好才能恢复得快,吃吧!再不吃都凉了。”
“尝尝这鱼,伤你这么深,不吃不解气。”谢雨夹了最嫩的上腹部,挑好了刺在端到季霖面前,又挑了块鱼皮给灼灼。
灼灼心里有气,本来三人说好了要整季霖,现在这局面扭转,她都不知该不该继续?灼灼赌气似的大口咀嚼,季霖盯着她不明所以?刚要伸手夹菜,才发现双手被缠了厚厚的绵布,根本拿不了筷子。
谢雨见状唤来小厮,道:“拿个勺子来。”
季霖感激的望向谢雨,谢雨一笑了之。
回程,四人安坐在马车内。
华芳对季霖道:“你的手上有伤,多有不便,不如我让两个丫环服侍你,直到伤口全瘉。”
季霖婉拒:“夫人不可,军规森严,何况那里都是男子,有损姑娘清誉。”
“那你的伤怎么办?”华芳道,到底是为了保护灼灼受的伤,于情于理,她这主子也得照顾妥当。
“胡人还算安份,日子也清闲,有士兵照顾,季霖无碍。”
“都是些糙老爷们,夫人也是担心他们大意了,季司马不如到将军府上养伤。”谢雨道
“姑娘心细自不是常人可比的,在下有幸得姑娘照拂一二,已深感荣幸。将军明日会离开代郡,特命我等严守,末将也放心不下军中事务。”季霖望着谢雨,如此貌美柔情的女子,是个男人都无法对她冷漠。
灼灼举起双手挡着季霖锃亮的眼睛,鄙视道:“我们家小雨还小,你竟然打她的主意…你也太禽兽了吧!”
“你…”季霖又羞又恼的拉开了灼灼的手,怒视灼灼,这丫头太没眼力劲了!
“我家小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妾身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调教,从不让她干一点粗活,也决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华芳解释道
谢雨见季霖为人正直而古板,也乐得调戏一番道:“奴承夫人恩情,只是比一般丫头多识得几个字,家母善琴,奴承遗风。若季大人瞧的上奴,奴愿以清白之身,侍奉大人。”
季霖的脸‘轰’的红透了,这么娇俏美丽的女子,这么正儿八经的调戏,季霖为人冷酷,却不是不解风情的傻小子。
灼灼凑到季霖眼前,仔细的查看季霖羞涩的表情,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道:“都乐傻了!”
“我喜欢的是…我…唉!”季霖瞪着灼灼语无论次,又气又急又不好明说,只得唉叹气。
“原来大人有心上人了,害奴白开心。”谢雨抚着胸口,轻轻伏在华芳肩上,那我见堪怜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你都有心上人了还穿得花枝招展的约姑娘逛街,你也太放浪了吧!”灼灼道
“我放浪?我还不为了…为了挑礼物。”季霖虽气极,还是理智的移转话锋,努力的保持平静,脸上依旧通红,已经分不清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
“好了,好了,不用争。只要一日没订亲就有选择的权力。只是这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可不能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左右逢源。”华芳对季霖道,他喜欢谁?瞎子都看出来了,除了神经大条的灼灼。
“夫人明鉴,末将一向洁身自好。”季霖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夫人不认可他,即使将军帮忙,那灼灼也没他什么事了。
“你喜欢谁呀?怎么不带她去挑礼物?”灼灼支着下巴,看着坐立难安的季霖
“她眼神不太好,又蠢又瞎,我怕她选的东西夫人不喜欢。”季霖怄气道,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酷。
“你品味好特别呀!这样的姑娘你也喜欢。”灼灼讶异道
“呵…呵呵…是呀!这样的姑娘居然有人喜欢,都瞎了。”季霖对着灼灼佯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眼中都是冷意。为了不让翟骊和度护军捷足先登,他也算费尽心思了,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华芳与谢雨相视一笑。
将军府门口,季霖唤来仆从替华夫人拿礼物。
灼灼望着鱼贯而出的仆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挑了这么多东西,道:“你干嘛要买两份礼?夫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另一份给你的。”季霖冷冷的说罢,上马车离去
灼灼讷讷的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给我的…为什么要给我礼物呢?灼灼实在想不通。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谢雨调皮的看着灼灼
“他不是对你着迷吗?干嘛要送我东西?”灼灼不解道
“他对我着迷?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着迷?”谢雨无语
“他跟你说话很温柔,对其他人都是冷冷的。”灼灼道
“他约你逛街,送你礼物,替你挡锅…就因为他对我说话温柔,你就看不见他为你做的事情啦?他喜欢的人分明是你。”谢雨道
“鬼才要他喜欢。”灼灼道
“他忍着那么烫的锅都要护着你,受了伤也不说出来,就为了不让你担心,这份心意很难得!你也老大不小了。”华芳劝道
“他当初可是往死里整我,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脖子被人掐得喘不过气来。现在送个礼、挨个烫就想让我感激,没门!”灼灼抚了抚脖子怒道,说完负气的跑进院子。
都是孽缘,华芳感叹。
军营,王浚安排妥当,由老马挑了十数精兵回到将军府,换上了胡服。胡人鲜少束发,王浚穿着兽皮斜肩小坎和胡人的裈裤、皮靴,披散着头发坐在镜前,映衬着魁梧的身材愈发狂野。
华芳换上了深蓝色的棉布胡服,外面还罩着一件麂子皮小坎肩,腰上松松的系着多股绳子,绳子上缀了绿松石和许多不知名的五色彩石,头发更是编成了多股细小的辨子,用五彩的发带缠绕在额间,配合她纤瘦的身材,粗犷与柔美相互印衬。王浚呆呆的看着…
华芳莞尔一笑道:“傻坐着干嘛?把头发理一理马上出门啦!”
“怎么梳都觉得别扭,你帮我!”王浚说着把梳子递给华芳
华芳轻轻地理顺头发,把挡住视线的双鬓编成简单的小辨,又从自己头上扯下两根彩绳把辨子系在脑后。九月的暖阳斜映在窗棂上,镜中的小夫妻约发整妆,难得的和美时光…
“禀报将军,一切准备就绪。”老马在门外道,一行人都整装待发。
出了院门,灼灼高大的个子,一身鲜红的胡服十分显眼,这与她活沷的性子倒十分相称。
王浚望着灼灼赞叹道:“漂亮!”
灼灼原地转了个圈,道:“是吧!奴也觉得这胡人的衣服好看,这裈裤穿着骑马打猎都方便。”说着扎稳了马步,比了个拉弓的姿势,这娇俏的小模样甚是可爱。
“我说的就是这胡服。”王浚一本正经的逗灼灼,众人掩嘴直笑。
“将军穿上这身衣服倒越发雄姿矫健,跟胡人都难分彼此。哼…”灼灼把头一扭出了门。
“将军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丫头是被贱妾宠坏了。”华芳道
“我倒希望你能跟她一样恣意洒脱,偶尔能与我拌拌嘴。”王浚望着华芳道,许多年前,她的性子比灼灼更野蛮、更鲜活,他是如此痴迷那样的华芳。
“将军喜欢刁蛮的,这倒令贱妾为难了,将军若实在喜欢得紧,不如将灼灼收了填房?”华芳扯着小辨子随意道
王浚敛起了笑容,道:“末将不敢!末将有夫人足矣!”
“算你识相!”华芳板着脸顾自走了。
王浚讪讪的跟在后头。
士卒们惊掉了下巴,王将军寡言少语,御下极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直都以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竟是个妾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