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搭理二人了,自顾自地坐到了姚胜书桌后的金丝楠木椅上,侧过身子背对着姚胜。可姚胜却发现,放出了狠话的妻子,其实偷偷用帕子揩着眼泪,顿时心生怜惜,正要好生安慰,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声,月儿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便刹那间顾不得妻子在吃醋,抱起通房月儿大步走出了书房,慌忙叫小厮去喊府医到偏房来。
屋内的方唯眼见这一切,越来越压不住火气,保养得当的脸上因为狰狞竟显出了皱纹,她心下暗暗骂了一句“小贱蹄子”,忙装作一脸惊慌的样子追了过去。
老太太留给老爷的通房因为大太太的责备动了胎气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姚府,大家都忙不迭的跑去老爷的沐羽院假装关心婢女月儿,唯有一人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躺在榻上,等着娘亲的归来。
姚宛奴的娘亲跟她说,自己回乡探亲,要她乖乖听老爷的话,已经三四天不曾回来了。娘亲是不受宠的姨娘,下人们也见风使舵,不曾把她们夷香院的当主子,她与娘亲相依为命了六年多,终于娘亲也不要她了吗。
想着从前的种种,孱弱的女孩子不禁静静地流起了眼泪,不知不觉地在榻上昏睡过去。
此刻,沐羽院的偏房乱成一团,也是月儿的胆子太小,被主母的威势吓到了,竟然隐隐有些小产的迹象。
府医刚探过了她的脉象,一阵叹息,与姚胜道:“老爷,孕妇受惊,且近期仿佛多思失眠,胎儿不稳,如果现下不进行催产,那便只有胎死腹中,可如若催产,孩子虽然保住的面儿大些,孕妇母体会受损严重,不知.....”
姚胜听了这话,陷入沉思,此时床中帐内传来哀求的声音:“老爷,求你,求你救救,救救孩子,孩子...”
一旁的方唯听了,仿佛是内心被触动,突然痛哭起来:“老爷!妾身当年怀着晴儿的时候,也有过傻傻的念头,怕有什么闪失,当时妾身却只想腹中孩子平安,月儿妹妹,她,她想必与妾身一样,孩子对于母亲而言,多么重要啊!”
主母的一番慈母心肠,打动了在场的仆从,有的眼眶红了,有的干脆也低低地哭泣起来。姚胜却突然觉得耳边的哭声那样刺耳,突然狠狠地低吼:“够了!还觉得我不够心烦么!”
看着府医焦急却不敢擅自说话的样子,姚胜吩咐了一句“催产,但要你尽力保住母子二人!”便大步离开了院子,仿佛不敢面对最后的结果。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离开。主母方唯也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不过只一瞬,她暗暗地瞪了一眼偏房的门,心下计较起来。
姚胜心情烦乱,本想去妾室季文文的芳文院倾诉一番,却又想到她身为大太太的陪嫁,此刻自己过去只会让她在主母面前不好过,便打消了念头,兜兜转转,却走到了夷香院的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落了灰的院门,猛然想起了什么,心下凄然。为了赌气,他与爱妾湘夫人已经有六年未见了,甚至她生下的女儿也不曾得到他半分疼爱,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自己有什么比不上贾锦乡的!自己曾经的友人不过将她从青楼赎身她便如此念念不忘,而自己,自己可是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别的女人得不到的一切!
可不知怎的,他猛然有些慌乱,他怕这六年的不闻不问让她就这样香消玉殒在这院子里,虽然她的错让他将她遗忘到现在路过才记起来,可他不是那狠心绝情之人,他不希望她死掉!对,他不想让她死...
恍然间,他已经推开了夷香院的门,走进了满是灰尘的院子,满院的破败让他心头的慌乱更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推开了主屋的门。
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房间内唯独干净的绣榻上,不见女子的踪迹。
心头邪火突然窜起,姚胜双手抓住姚宛奴的肩膀,将她从榻上提起,双眼死死盯住了她的脸,语气如同九幽地狱里的魔鬼般冰冷——“你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