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母亲或许不信,其实儿媳在家中时每日也是如此侍奉父母的,来到杨家,父亲母亲带儿媳如此好,儿媳自当躬身侍奉。”
“那好,你若愿来便是更好的啦,也不用来的太早,我每日卯正得劲佛堂礼佛,你若有心卯时三刻再来,也就是了。”太太说完起身走到炕几旁,端起炕几上的一个红釉瓷碗,斯斯文文的吃起来,全程不和旁人说一句话,也不用旁人帮着布菜,我一直侍立身侧,腰板儿挺的笔直,当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太太刚已吃完饭,我便眼疾手快的从一个小丫头的手中抢过来一盆水,双手捧着,恭请自己婆婆洗手。
带婆婆洗了手,漱了口,吃了茶,先头的古妈妈上前回禀道:“太太那三个庄子的管事人现已在外头候着了,您是现在见了还是过一会儿呢?”
“他们的账册都带来了吗?”太太问着。
“全部都已经交上来了。”
“先把账册拿上来,先给我忠德庄的吧,去年这个庄子出了问题,我倒想看看这个新上任的洪立人做得如何。”太太端着茶杯细细地摸着杯沿,像是入了定一般,乎的又开口说道,“含玉你家的哪些生意可是要比这园子里头的大多了,你从小耳濡目染,可会看账?”
“看账?”我们有的又是一愣,想来都是一些数学题嘛,虽然我不是财会出身,但好歹曾经学过那么多年的几何和代数,怎么也不能太丢人,于是我挺了挺腰板说道,“我从小年轻就手把手教看,倒是会看一些,只是我们家中的账目粗糙,没有母亲这里的细致罢了。”
“这也是有的,你们那都是自家人管账,粗就粗些,心里有底,也就不理论。可这里不同那处,这些庄子上的管事,心眼少说也是1万个,稍有不慎,他便钻了你的空子,是万万怠慢不得的,这些账本一会你先看。”她注视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并没有威胁,也没有窃喜,我反而看到了好是期待的东西,“这个忠德庄,是京郊的田庄,庄子比较大,有稻田也有果树林,还种着一片桑,去年的庄头,篡改账目被我给查了出来,今天你来看看,你也习惯习惯,这官员家中的琐碎事。”
我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婆婆当真是一上来就要给我考试,虽说是为神仙,但此时此刻我还真的有些心里没有底,毕竟古代的账目查对可不是昆仑的教学科目,我脑中遗留的那些数学公式,也不知道还管用,不管用。
不一会儿在钱妈妈的带领下,两个小时将一口红漆木箱,稳妥的放在了我的脚边。
“回禀太太!”其中一个留着胡子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上前打千儿作揖躬身回禀道,“这箱子里头装的就是忠德庄这一年里的粮果桑的账册,恭请太太过目!”
“很好!”太太看着那人指了指我说道,“这位是宇哥的媳妇,你们庄子的账册今天由她来看。”
“原来是少夫人啊!”那人一听格外机灵地朝我大千儿作揖,“夫人万安,那就有劳夫人过目,这青色的四本是良粮册,红色的四本是果册,黑色的四本是桑丝账册。”
请把介绍在墨雅的帮助下,我把所有的账本都搬到了桌子上,耍起了笔墨纸砚,粗略的算了一遍,好在我口算,心算的能力不减当年。
这应该是今年这位杨府大太太第4次查账了,账面上的月份是从6月开始到9月结束。粮食和水果貌似这几个月都有盈利,但是桑丝亏了,产值没有卖完,导致了压货。我用草稿加口算弄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搞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这里头单单就账面上便有问题。6月底的时候,粮食和水果都处于亏损状态,粮食那时还没有成熟,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一到7月底一下子变扭亏为盈,各挣了五千多两,再到8月底粮食的总盈利额减到了三千两,那两千两凭空去了哪里。在说水果,进入秋季后,其实可以销售的水果种类便就很少了,再加上此处是长江以北,这个年代好多水果都还没有引进,水果直至九月底一共盈利六千两,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桑丝产业,这居然一下子就亏了六千两,一下子把卖水果挣来的钱都亏完了,这蚕丝就算不挣钱,光是给工人开工钱也不至于会这么多钱,再说桑叶还都是自己产自己用,这六千多两的亏损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把我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跟太太说了,态度端正认真,就好像小学生交作业一般不肯放掉任何一个细节,生怕自己表达的不够准确,让太太误以为是我的能力不够。
“这个洪庄头人呢?”太太听完我的汇报,也并不想加点评,直接叫人把这矛盾的焦点给叫了过来。
红庄头的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形结实,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人,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皮肤黝黑的年轻汉子,三人一见太太,便齐齐下跪行礼。
“这是宇哥媳妇,她刚刚看了你们庄子上的账目,有些疑惑,还烦劳洪庄头,详加解答。”明明就是要兴师问罪,可这话从这位太太口中说出,却显得格外尊重,有理让人半分错处一挑不出来。
“洪庄头,有礼!”在得到太太的示下,我马上组织思绪开口说道,“请问洪庄头庄子上这4个月的时间有多少采桑女工,有多少养蚕女工,又有多少织布女工?”
“回少夫人的话!”见我这位年少的媳妇子见人不畏不惧,说话倒也条理分明,这位上了年纪的洪庄头显然有些愣住了,“庄子上养蚕工人共计20名,没有专门的采桑工人,都是种在门前的,庄子上共有20台纺纱机,没有织布机,我们卖的是丝不是布,纺纱女工共计40名,这20台纺纱机全天无休,40名女工黑白颠倒,持续工作。”
“养蚕工程20名,纺纱工人40名,那么他们的工钱各又是多少呢?”我继续问道。
“一个人一个月二两银子。”洪庄头等汗直冒,伏在地上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一个人一个月二两银子,那一个月所有工钱算起来不过100两银子,为什么到9月底会亏空六千两,这项支出源自何处?”
“太太,太太饶命啊!我这也是没法子的呀!”洪庄头似乎再也绷不住了,拿着脑袋砰砰的直砸着地面,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说吧,是老三还是老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拿了多少?”太太端起茶杯轻轻的吟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此时全都敛了下去,只从目光中透出深深刺骨的寒芒。
“是,是,是四老爷!”洪庄头趴在地上,全身抖如筛糠,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已变了调,“四姥爷猜人来说说已经知会了老爷,还有老爷的亲笔信,我便不敢不给了!”
“拿了多少?”
“来拿过两,共计五千两白银。”
“好样的,这手伸的可是够长的,就连着长江天险也没拦住他,这都伸到京城边上的庄子来了,是不是过几年这手,就要伸到到这杨府内宅来要银子了!”太太把茶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吓得满屋子的人都惊了一跳。
钱妈妈见状,赶忙让这洪庄头和那两个年轻人先出去,回至太太身边宽言安慰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四老爷的脾气你也不是第1次见着,只待老爷朝回府,您问问便也就是了。您千万别太往心里去,京城边上的这几个庄子原也本是老太爷当年买的,怀州的那几位这么着,您还不习惯吗?又能怎么着呢,年年皆是如此和老爷说说也就算了。”
“我是不去的,这些年来不是年年都这样吗?反正那庄子也是老太爷买的,我向来也是没打算真的要的,即便还回去就让那帮子人打破头吧!这样的作为,没得让人臊得慌!”太太说着,呵呵地笑了几声,便看上了我,“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他还有三个弟弟,只是这三个弟弟现在都在怀州老家,实在太远了,若将来有机会再见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