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开,玖玖先下车,小果子见状立即上前帮拉帘子,程馥被裹得像个球似的出来。天寒地冻的,即便是午后,这条街上的行人也很少。
“何人在我家门口喧哗?”她看都没看一眼喜儿。
那婆子并没有见过程家兄妹,乍一眼也没看出程馥跟陈梦玲有什么相似之处,只凭穿着和出现的时机,判断对方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奴婢李春儿给表小姐请安。”
程馥茫然,“什么表小姐?你们是谁?”
婆子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于是耐心解释自己来自京城陈府,是陈大老爷,也就是程寒程馥的大舅舅,命她们几个来金陵给小兄妹送年礼。见程馥一脸疑惑,她也摸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但见对方没有要招呼她们进去的意思,以为对方在质疑她们的身份,于是抹着眼泪说,自他们兄妹俩离京后,陈家上下就非常挂念,尤其是陈梦玲,因为思念儿女,日日以泪洗面。
“你们认错人了。我是有个兄长,但我们打小就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族。”程馥好声好气地说。
那婆子擦了把眼泪,看看她又看看徐野,还有在场的其他人,大家都像看傻子似的欣赏她方才的举动。她张着嘴,啊个半天也没把话接下去。情急之下,她粗鲁地把喜儿拽到身边,凶恶地问她认不认得程馥。
喜儿烦躁地甩开她,然后对程馥客套地行了个礼,“请这位小姐恕罪,李嬷嬷连日赶路受累受凉,将您认错成家里的表小姐,我们不是有意的,请小姐大人大量不与奴婢们计较。”
婆子一会儿指着程馥,一会儿指着喜儿,将两人的神色反复打量,见她们双方一点异样都没有,这下是真的懵了。开始质疑京城那些笃定的传言和陈家的消息。难道这位真不是顾长烟?
“她……她真不是?”婆子瞪着喜儿,似是要把她看出洞来。
喜儿没先应她,而是给程馥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非常流于表面,但凡富贵人家的下人都烂熟于心的待人技巧。然后才转向仿佛屎尿屁上头的李嬷嬷,“走吧,先找客店安顿一晚,明日再起程回京。”边说边示意对方,徐野在场,别得寸进尺,帮陈家得罪人。毕竟徐野若较真,陈家不会怎么样,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命不值钱,主家若是想给徐家一个台阶,她们几个随时是阶下魂。
陈家人怎么来就怎么走,程馥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在街口,微微侧身交代玖玖,“找个机灵点的跟着,确认她们落脚的客店马上回来禀报。”
“奴婢这就去办。”
回到家中,重新梳洗更衣,程馥带着心事踏进了书房。而徐野已经在里头,躺在她书桌下翻刚写完没多久书稿。程馥也没打扰他,只是怕不小心踢到,坐下后就把双脚曲起,踩在椅子腿的横杠上。也幸好下面的垫子每天换新,不然徐野肯定会沾一身的猫毛。
程馥快速地写了一封信,仔细装进信封里,并贴实了封口,把玖玖叫了进来。
“确定地方后就送去,给刚才那个姑娘,别让人瞧见。”
玖玖接了信马上揣怀里,“可要带话?”
“若回京后被责罚,就把这封信拿出来。能保她无事。”
玖玖记下了,刚要转身出去,又被叫住。
“还有……等我。”要知道这世上能得她一句承诺的人可不多。
所以理解其中传达的意思后,玖玖吃惊了。
程馥见小丫头那模样像极了吃醋,笑道:“我们兄妹同陈家那位姑奶奶生得极为相似,李嬷嬷怕是在陈家也没什么脸面,没怎么见过那位姑奶奶,否则不会认不出我来。待她们回京复命,这事就兜不住了。喜儿……”
玖玖点头,“小姐,奴婢明白的,您放心,话一定带到。”
了却一桩麻烦后,程馥展开新纸,对着空气问:“讲到哪儿了?”
桌下传来一道清澈慵懒的声音,“梁霄堂被做成傀儡,血洗梁家。”
小姑娘取了一支细笔,开始奋笔疾书。
“梁桥生被父母护在身下,捡了一条命,逃出生天的他没有选择复仇,而是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但命不好,儿子八岁生辰那日暴毙而亡……”
徐野把书稿放在胸膛上,望着小姑娘动来动去的膝盖,“为什么?”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没本事复仇,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代身上。”没错,就是他那倒霉儿子梁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