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封了四房,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吴令佐没想到吴缨这么狠。
看了半天热闹的吴令修终于放下了茶杯,“家里孩子都大了,个挨个儿的议亲,大嫂也不希望子琪和真真被亲家说三道四吧?”吴子琪和吴真真就是吴家的宝贝,郭氏的眼珠子,吴真真出生那日起就被人比喻为金陵城的公主,可见其在吴家在金陵是什么样的身份象征。
“老爷……”郭氏总算有点正常思维了。想到以后儿子娶妻纳妾,亲家都要因为吴令西父子的过往行径而犹豫,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吴真真,因为有个这样的四叔和堂哥,在夫家被人说三道四,抬不起头来,她就恨不得乱刀砍死吴令西这一家子。
“这件事必须压下去,必须!”她几乎要发狂。
吴缨朝吴令修方向不经意瞅了眼,在吴家谁没打算,他当然不会在意吴令修突然出手帮他是带有什么目的,反正他不稀罕吴家的东西,他们本质没有利益冲突。他除掉嗣子的身份后,二房需要重新过继孩子,六房也有庶子,也同样有机会不是么。
“大哥大哥你就答应了吧,这个白眼狼他不是人啊他,他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吴令西不是没想过一不做二不休把吴缨也杀了,但对方都能先一步给四房泼火油,说明有备而来,且紫儿的尸身恐怕已经到官府,那边的人就等吴缨的一声令下验尸断案了。金陵知府现在对世家的态度暧昧不明,薛有志上门几趟都是为别人来兴师问罪的。吴令西实在不能保证能得对方帮衬。
无论怎么算,他都觉得现在处置了吴缨要冒大风险,与其正中对方下怀,不如就着对方的条件先应承了。他就不相信,一无所有的吴缨在外头还能对抗吴家不成?当然,吴令西做出这个选择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二房私产。宗家这几房人,就他四房的庶子最多,他得到二房的机会也最大。
吴令佐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一阵阵苦气上涌。他看着满屋子人眼里的期待,头一次觉得吴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恨他们不知道吴缨的价值,恨他们不知道吴缨有多好用,恨他们只知惹是生非不知收拾烂摊子。当然,吴令佐也不会承认自己在吴家绝对的权威,坚不可摧的高位,都有吴缨的助力。
“不行,我不同意分家,来人,去查四房的火油,找沙子盖了。”
吴缨嘴角微翘,扬声道,“丁通点火。”
守在光耀堂外的府卫都以为丁通会亲自跑出去发号施令,所以一堆人围着他,然而他只是作势要闯出去,趁人不备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竹筒往上用力抛掷。早蹲守在某个角落的内应看到竹筒就会帮他把指令传出去。
“遭了!”吴令修最早察觉到吴缨的手段,但是已经迟了。
果然没多久四房那边就燃起了滚滚浓烟,走水的呼声此起彼伏。四房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要赶回去救财产,而吴缨带来的人依旧挡着,不让他们离开。最尴尬的莫过于府卫,吴令佐没发话,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陪着他们闹。
吴令佐再也顾不得,提步出光耀堂,看架势是要亲自去四房指挥灭火。吴缨拦四房却不拦他,只是一脸无辜道:“紫儿的尸首也该验一验了,毕竟天气热不好放久。”
吴令佐的脚步最终还是停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非要这样吗?”
吴缨藏在袖子里的手颤了颤,强行按下自己的疯狂,“您不会忘了这条路是您帮我选的吧,这个结果怎么您就接受不了呢?细说起来咱们还有一段血海深仇没算呢,大伯您尽管继续逼我,今天我吴缨还真不怕把命搁在这里。”
吴令佐瞪大眼睛,这下轮到他的手颤抖了。吴缨的生父生母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当晚四房的火灭了,不过吴子琪和秦氏的屋子被烧了不少,好在抢救及时,损失不算太重。但尽管如此,秦氏还是大病了一场。紫儿的尸首也从衙门里被送了出来,丁通安排人为她处理后事。吴缨只收拾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带着他持有卖身契的人离开了吴家。
“你生父母已经不在了?”程馥没想过吴缨身世这么复杂。
“我过继到二房第三年,他们就在上京途中被忠奴害了性命。我也是前两年才查到是谁指使的。”吴缨喝着小酒馆的冰葡萄酒,感受到身上的暑气明显散开。
“怕他们将来利用你谋宗家的富贵?”
吴缨摇头,“不止。我父亲念书极好,上京也是为了赶考。”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吴令西怕吴缨生父考得功名将来官途顺畅,会把吴缨要回去。毕竟过继也就改个族谱家谱的事,取消嗣子同样再操作一遍就好了。只要有足够的话语权,世家中的规矩都不是死的。
吴缨的生父母本就不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妥协。他父亲后来一切努力也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真是红颜薄命。”程馥盯着这张脸只能想出这句话。
而吴缨也被酒呛了。
小姐,红颜薄命不是这么用的。
“说起来,你比我们兄妹强些,我们走到今天就差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吴缨是男子,又不走科举之路,他一门心思搞钱的结果就是财富和人脉的双积累。那几位族老这么肯帮忙,程馥可不相信真是出于什么同情或者坚守道义、族规之类的,多半是吴缨平日里没少给他们私下办不能过明路的事,还有许诺了不少的钱财。这些都是他们兄妹在顾家时没有具备的能力。
吴缨静静端详她的脸,幽幽道:“不要放过他们。”
“非但不会放过,还会百倍奉还呢。”小姑娘扬起鬼魅一样的笑颜。
“总之,恭喜你。”小小的手举起茶杯。
吴缨勾起一抹笑,也举起杯子与她碰了碰,“我就剩下你了,咱们可得长长久久在一起。”
“嗯,好姐妹一辈子。”程馥送他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