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清托着腮帮子,看妹妹眉飞色舞地描述程馥这个名字多好,先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是啊,事在人为,命由己定。
“那我就叫程寒。”
顾长烟吃惊,她本以为要争论半日才能把小哥哥劝服,没想到对方比她还干脆。
“哪个han?”
“寒冬腊月的寒。”
顾长烟心下微沉,暗暗叹息,面上却像个纯凭喜好来做决定的小姑娘,“不妥不妥,冷冷冰冰的,我看就叫程炙吧?炙手可热。”多好的寓意。
顾彦清只是笑,并没有答应。寒这个名,于他来说有警示的作用。无时无刻提醒自己,他们兄妹所经历的一切,那一张张令他生寒的面孔,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都生不如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凄风苦雨,雪窖冰天。
同在车里的玖玖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兄妹二人,改名换姓这么重要的事,既然随随便便就在疾行中的马车里决定了。
虽说并没有赶上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但两人因为名字的事心情变得很不错。先是在外城找了家还过得去的饭庄吃了顿山味,接着找了家靠近城门的客栈入住。
改名要去衙门做登录,顾长烟手上的产业都得跟着改。他们现在想快些到金陵安顿,所以这种事若要加急,就得找徐野或者翁齐敏帮忙。顾长烟想到最近给徐家小六添了不少麻烦,不好再叨扰人家。于是打定主意找好闺蜜翁齐敏。
在客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进城了。闻香年纪小,刚跟主子不久,难免有些担心。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还剪了主子不穿的旧衣服和碎布,加了些棉絮,给两只猫缝制了两个厚厚的小窝。就这么等啊等,总算把人给等回来了。
冬瓜的儿子因为黄毛多于白毛,故而得了个南瓜的名字。两只猫脑袋都大,看起来像两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
“脸大吃亏说的就是你们。”顾长烟圈着两只猫玩了会儿,命闻香去取纸笔出来,她要给翁齐敏写信。
只是信还未来得及送出去,徐野就来了。
顾长烟才想起徐野昨日殿试,便好奇道:“考得如何?”
“不难。”徐野答得云淡风轻。
顾长烟胯下脸,“我是问你考了第几?”
“自然是第一。”徐野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状元?”她不是小看徐野,只是这人自从会试之后貌似就没怎么专心温书,她以为他充其量考个二甲,心里还为他难过了一阵,也觉得自己欠人家颇多。
结果……真是呵呵了。
顾长烟伸出手,“厚脸皮求你送件小物给我,不拘什么都行,沾沾喜气。”小哥哥将来也要考科举,状元郎的东西自然能当做好意头。
徐野微愣,然后从腰间取下一枚拇指大小的墨玉印,有些郑重地放到她手上。
“这是给你的,顾彦清我另有安排。”
顾长烟反复看那枚小印章,总觉得不是一般之物,想还回去。
“会不会太贵重了点……”她干笑两声。
“既是送你,拿着便是。此印与徐家无关。”只代表他。
听到与徐家无关,顾长烟松了口气,将小印珍视地放进自己的印盒里。接着她把改名的事告诉了对方,徐野听说他们要改名换姓,有些意外,同时也能理解。若非顾家伤他们太深,他们不会连顾家赐予的姓名都嫌恶了。
“更名之事我帮你们办,最快明日午后。”
顾长烟嘴角微抽,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麻烦这个人。她里默默哀嚎,欠的人情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啊。
“你想吃火锅吗?”不自觉卷起的小拳头乖乖放在桌上,一双明眸真诚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年。
徐野目光微闪,似是漫不经心地别开脸,齿间缓缓挤出两个字,“也可。”
御书房
大理寺处置陈年旧案,上下都忙了一阵子,大家伙面上不显,私下怨声不绝。徐则全当没听到,该干嘛依旧干嘛,案子能结就结,不能结就搁置,他并不畏惧上头降罪。
承启帝赵随脾气并不好,但幸在他于朝政上还算清明,尽管对徐则仍没好脸色,但“翻旧案”的事总算不了了之了。
“朕记得你家徐六今年十七,可有议亲?”徐野是特别的,他自小就一副典型纨绔子弟做派,但偏生读书又奇好,这样矛盾的人,在大越还真不多。
承启帝也说不上来自己喜不喜欢徐野,只是每次见那孩子,都让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明明生得一张好皮囊,读书又有天赋,怎么行事风格这么败好感。好几次京城纨绔们闹大事,都有他当乌合之众的影子。
所幸如今高中,想必丢翰林院几年,应该能把那通身毛病改了。
“回皇上,犬子今年十七,未曾议亲,不过犬子先前透露已有恋慕之人。”徐则不疾不徐地答道。
承启帝搁下笔,抬头瞅他一眼,“恋慕谁?”
徐则为难道:“微臣不知。”
“胡闹,他有属意的人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知?”还有没有一点身为人父的自觉?
徐则苦着脸,“儿大不中留。”惆怅。
承启帝忽略他那张做作的脸,“今日皇后来求朕给他侄女宁颖指婚,你猜宁家看上谁?”
徐则大惊失色,“此事太子殿下可知?”
承启帝不解,“与太子何干?”
“皇上,微臣斗胆说几句,武定郡王虽是异姓王,可毕竟是外戚。联姻一方若是无实权的富贵门庭便罢,若是手握要职的,难保不会被人诟病另有所图。武定郡王乃皇后娘娘的母家,太子殿下与睿王殿下的外祖家,身份地位与一般外戚大不相同,一举一动皆有可能影响朝中势力平衡。还望皇上三思。”徐则非但不问宁家意向的人家,反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给承启帝分析利害,像极了那些为皇上操碎了心的肱骨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