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忧郁和惶惑,不知不觉占据了吴雪的心。他不止一次问自己,自己茫然闯荡于一瓢江湖之上,见的人间悲欢离合、卑鄙龌龊、或善或鄙之事也不乏少数,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下定一个决心,使自己心安理得的决心?
他究竟是要反对什么?正如秋良同样不止一次问他的话:“你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踏足江湖?为了不曾言状的梦想,还是其他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毛毛躁躁在江湖上乱撞?”
吴雪心想:“我是该为自己定下一个祈愿了。”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每当这个想法萌芽之际,又会瞬间被自己所否决。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或者说是无法肯定自己的理想。
于今之长夜,秋良与吴雪一道漫步在河边。吴雪看着他的闲散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他似乎漫无目的,又似乎早已下决心。跟在他身后,吴雪只有种惶惑不安的感觉。
攫欝攫。他感觉到了一种隔离感,不是那种情感的疏远,而是另一种难以解释的错乱感。像是预言,又像是不知名的神降下了神谕,预示着遥远的未来。
吴雪已经感受到了,尽管还有些遥不可及,但是他能感受到一种来自时光深处的召唤,宛若恶魔的耳语,宛若天使的奸笑。
正当他神游海外之时,前面的秋良忽然开口道:“我能感觉到,我的强项一直都不是战斗,而是侦查。我能感受到来自你体内神秘又庞大的力量,只是你克制着,压抑着。这是为何?”
吴雪望着东去的河流,不由得苦笑一声,喃喃道:“害怕。”
“害怕什么?”秋良疑笑道。
吴雪说道:“害怕自己会滥用自己的力量,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堕落成靠强权和铁腕制服万民的恶魔……”
秋良笑道:“喔?这是你对自己的预感和判断么?”
吴雪咬唇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畏惧这样的力量。当我见到须颉陀展示神力之时,不是像其他江湖人那样感到为之振奋,而是深深的恐惧。这样的力量足以瞬间将一座城化为灰烬,若是被无法掌控力量的人得去,又岂能算是天下之福?”
秋良轻叹道:“啊……你的忧虑不无道理。”他转头一笑,淡淡道:“能想到这一点的,就已经胜过了大多数。刚才你所展示的力量,已经远超过我的想象了。早最后一刻,惠因替我挡下了那爆破的力量,只怕以我仅存的内力是完全不足以想抗衡的……”
吴雪苦笑道:“是嘛……”
秋良摇摇头,似乎在与自己做着斗争,最终也还是化为叹息,“你会感到矛盾和纠结,并不是因为你软弱,而是因为你还有一颗纯正的心。一个还保留着纯正之心的人,就有着改变自己,甚至是改变世界的潜能……”
他们二人就这么走着,不多时来到一个废弃的村落前。又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吴雪心想。荒草连着疯长的树,树木挨着半塌的破屋,破屋连着破屋。秋虫在唱一曲岁末的寒歌,残月独照着荒僻与落寞。这里似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烟。
“这里……是……?”吴雪左右四顾,暗暗捏了一把汗。
秋良穿过草丛,幽幽道:“带你去见一些熟悉的人……”
吴雪困惑道:“熟悉的人?”
秋良轻笑道:“莫急,你会知道答案的……这一系列悲剧的答案……”
他们二人就这么走着,一时清冷无言,唯有轻飘飘的风絮在荒草堆里撩拨穿梭,发出令人心生凄清和紧张的杂乱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