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会是好担忧的,也不会有什么愁思的。那时的吴雪就是这样,虽然成绩依旧排末位丙等,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那时,虽然吴雪不谙世事,对家事也罕有过问,但是他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家中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至于哪里有变,那是十三岁的吴雪不知道,也不关心的。
他的成长可谓“无忧无虑”来形容。他是家中这一辈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丁。当时的吴家,已经严重的阴盛阳衰了。几个小叔叔分别离世,他们的儿子也多夭折,实在是古怪。
但是那一年对他来说,有一件事让他难以接受。那一年,他最要好的一个外门小叔叔吴曦去世,年仅二十八岁。于是,痛苦的情绪会让人反思,让人反抗。吴雪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笼罩在他们的头顶呢?
但是十三岁的吴雪所能想到的,就是远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大家族,却没有寻到最终的根源。反抗的情绪和死亡的阴影在他内心郁结,他要逃。
所以他总是往外跑,只要趁着家中人不注意,他一定会偷偷溜出去,兜兜转转好大一圈,算好父亲回府的时间,在打道回府,非尽兴不可。
吴雪心里怀揣着连他自己也摸不清的梦想,一次又一次出逃,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有什么,有什么的,那团乌云笼罩在万里长空,摇摇欲坠,苟延残喘。
吴雪是那一辈家中唯一的男丁,其他也有,家中有不少他幼时的玩伴,但是他们大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离世,不得而终。那一辈所剩下的,最要好的无非是四位姐姐。但是她们四人关系匪浅,吴雪虽然是她们的弟弟,但也总感觉隔着十万八千里。年长后,吴雪便刻意与她们保持着距离。
那一年,吴家似乎特别繁忙,家主吴清晗罕有在家的时日,家中上下的人也似乎特别繁忙,脸上总被一种看不透的阴云密布,那是吴雪所能察觉到的,唯一的变化。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进不去。他就站在**发生的外围,却只能看着他们,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也做不到。吴雪曾经想从一个小姑姑那里探听点什么,却也是铩羽而归。
对于家中的事,吴雪似乎被一种不明所以的薄雾排除在外,只可雾里看花,看不着切。
那天,吴雪从一个姑姑吴清涟那里回房,碰巧遇到了从外归来的小姊姊吴濯,她是唯一一个吴雪可以与之谈心的姐姐,便上前讨好,但不料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不冷不热,脸上似乎氤氲着淡淡的忧虑。
吴雪笑着问她:“好姊姊,发生了什么吗?”吴濯只是闪烁其词,似乎刻意想要把话题引开,奈何少时的吴雪有一个他现在绝对没有,也绝对不会的习惯:死缠烂打。
吴濯被他缠得心烦意乱,最终气恼地嗔怪了一句:“你个紫相玉气的大公爷,有什么事也要来缠我么?!”
吴雪笑道:“你不说,我可就得缠着你,缠你到死。”
吴濯终于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捧着吴雪恰若敷粉的雪颜,不无忧虑地说道:“真是服了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你是我们这辈家中唯一的男孩子了,怎么还老是一副小孩子的习气……”
吴雪故意嗔怪地闷哼了一声,将她爱惜又担忧的手从脸上拂开,一甩袖子,气哼哼道:“既然濯姐姐不乐意,那我就自己去吧……”
吴濯有些不解,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急忙问道:“你要干么去?!”
吴雪头也不回,说道:“我要去青茉府。”
吴濯一怔,立马从床上下来,堵在了房门口,说道:“这么远,你去青茉府干什么?!”
吴雪说道:“去看花。”
吴濯有些错愕,似笑非笑地说道:“看花?”
吴雪说道:“濯姐姐不知道么,青茉府花开得正好呢,据说还有一个三年开一次的茉莉花,封庙赐号,礼拜许愿,无不可成。”
吴濯微微一怔,随之无奈苦笑,神色间似有非言之语,说道:“怪我先前说话不切耳,你不要去了好不好?留在这里陪陪我吧。”
吴雪少不更事,只觉得她不顺着自己的意思,似也觉得讨厌,便冷冰冰说道:“濯姐姐不必再说了,你旅途劳顿,该休息休息了。”
说着,他抢过一步,开门而去,只留下吴濯一人在房。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吴雪已经走远了,便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而后的事情,吴雪所知不多,但只知道,他从青茉府回来时,便听闻吴濯生了病,久卧不起。心里忍不住想去探望,但又觉得上次把话说了个绝,无颜再见她,反叫她因气加重了病情。
吴雪在院中徘徊不前,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正巧遇上了前去探望的三姐吴笑,遂上前问道:“笑笑姐这是去干什么?”
吴笑见斜刺里冲出个人,以为是外面来的盗匪,登时下得惊叫了一声。吴雪连忙呼道:“是我,是我啊!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