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满屋子堆满了黄金,那些金条在墙壁上的灯火里闪着刺眼的光芒。宛若一座小山。
一个肥胖臃肿的人,艰难地往金山上爬着,所过之处,黄金都被染上了血红。
还有一个人,她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如往常般,背对着吴雪,在昏暗的灯光里只是一抹淡淡的身影。而这身影此刻却很是突兀,好像一把利刃,寒芒锐利。
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只轻轻回过身,面带微笑。
吴雪看着那残酷冷艳的笑容,只觉得身心俱惊,他身体不由得一颤。
那个人,就是翎歌。
到了这里,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你。”
翎歌挑了挑眉,脸上还溅射着些许血迹,让她的笑容变得更加凄绝冷酷。
“你早已经知道了。”
翎歌淡淡一笑,说道:“之前你的猜测都很不错,我确实是那个复仇者,林大人的女儿。”
吴雪皱了皱眉,神色很是痛苦,幽幽说道:“你本不该如此的,他犯了罪,交给朝廷自然会有一番发落。何必让鲜血沾染你呢……”
翎歌微微一笑,幽幽说道:“我知道雪公子是个将道义,受正义的好人。但是……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化解的?”
吴雪看着她,忽然感觉她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那是她内心深处的阴影和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只和自己分享。
分享这十年来的仇恨和痛苦,不断蔓延滋长,她必须复仇,哪怕结局是毁灭的。
她一副轻松的模样,嘴角的笑怎样不再是疾苦戏谑,而是轻松释然的笑。
“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想要亲手杀了这些狗贼!”
吴雪对此无法做出评判,他不是高高在上审判别人灵魂的法官,他只是一个见证者。
他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他又怎么能腆着脸让她做到谅解?
有时候,人总是会面对制裁邪恶却要让自己陷入邪恶的境地,有些罪恶因为种种原因律法无法惩戒,而他们究竟该放任自如,还是要亲手扮演制裁者,让自己沾染上罪恶的鲜血,进行复仇呢?这是一个问题。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能懂的……”
翎歌忽然大声叫道:“你不会懂的!你也只是说一些看似正义凛然的公道话,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她的声音凄绝悲凉,几乎是哽咽着说完,响彻被黄金堆满的屋子。
吴雪没有丝毫心动,他现在只觉得痛苦,一些遥远的记忆又如同蛀虫一般钻进了他的脑袋。
“我明白的……”
翎歌嘴唇动了动,神色无比痛苦,说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我怎么会不明白?”
翎歌看着吴雪,只感觉他像是一个执着的小男孩,低着头认着死理,绝不罢休。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跟你一样,怎么会不明白呢?”
翎歌微微一怔,讶然而笑,说道:“……跟我一样?”
吴雪点点头,说道:“可是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每天在江湖上漂,但怎么也找不到‘根’。”
翎歌有些讶然,跟吴雪对她一样,她也没有发觉,原来他心中也藏着痛苦。她原先以为他也只是一个有些“忧郁”的青春期男孩,可俨然是误解了他。
每一个人心中都藏着痛苦,只是将这种痛苦隐晦化了。每日执着于痛苦的过去,并不能让自己开心,而是只会一步一步堕入黑暗深渊。
吴雪说道:“其实我也有个私心,我之所以会来此地,不是因为他给的黄金有多少,而是因为他所他知道关于我家的事,所以我才会来。”
翎歌说道:“所以……只要他一死,你追寻的‘根’就又断了?”
吴雪点点头,看向她,而她却只是一笑。
赵昊天已经受了重伤,正在垂死挣扎。他攀爬着,攀爬着自己十年前那场阴谋抢来的黄金,还有这十年来积累的财富。那是他的一切。
他嘴里不断地怪叫着,呜呜呀呀地向着一个没有止境的地方爬着。
他向着顶上攀爬,但是爬着爬着就从黄金堆上滑落下来,又不断地向上爬着。
那些黄金,已经染满了他的血,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