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悠扬的筝声,“叮叮咚咚”的响,婉转在弹琴人的指尖,如流水潺潺,如青云翩翩。窗下隐隐的竹林扶疏,泉石相映,天籁一般的绝妙之音漫卷漫舒,营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仿佛天地万物全都溶在了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
竹屏风后面的主厅内,一个曼妙柔婉的声音随了琴音轻轻吟唱:
柳湖边,小轩窗,四五曲长廊。
澜亭里,指下琴,十三弦檀筝。
青草与碧云,飞花共柳絮。
纤纤十指如玉,却不知,声声慢里已痴。
音弦绝,声儿脆,却把无心作有心,醉,醉,醉。
筝声断,弦儿乱,道是有情却无情,念,念,念。
……
觥几仇与焰霓裳坐在客厅中,沉浸于这美妙的音韵中,竟不自禁合着旋律,不由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随口击节赞道:“好音律,好辞章,好一句
‘纤纤十指如玉,却不知,声声慢里已痴’。”不禁拍手叹赏。
主厅内的筝音戛然而止,随着几声轻轻的咳嗽,主厅内上一个清丽柔和的声音说道:“苒儿,去将尊客请进来罢。”那声音就像流经山谷的清泉水一样轻细柔软,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人听清。
随后,从主厅中走出一个少女,后面紧随着引导而来的那两名侍女。二人忙站起身来,定睛看去,正是在竹林沟遇见的那个叫澜苒的白衣少女。澜苒翩然走至二人身前,嫣然一笑,道:“我姑姑请二位尊客去里间叙话,有请!”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引着二人跨过那扇落地门,走进里间主厅。
大厅内的面积甚是宽敞,陈设简洁,清雅,四角处有四只古蜀国的青铜神树,树高一百多寸,树干笔直,套有三层树枝,每一层三根枝条,全树共有九根树枝。所有的树枝都柔和下垂。枝条的中部伸出短枝,短枝上有镂空花纹的小圆圈和花蕾,花蕾上各有一只昂首翘尾的小鸟,共有十只小鸟,嘴里皆燃着红色伸缩的灯火;铜树顶端有一个人面鸟身的灯座,发着柔和光亮的火苗。四个铜树灯座上火光将大厅照耀得亮如白昼,映得偌大的主厅辉煌富丽。
大厅中央的地面上,铺了一张丈二见方的青花纹饰的波斯羊毛地毯,其上安放一张宽大精美的竹编茶几。茶几两边主客位分别放了数个细碎青花粉底的棉麻质地的蒲团;茶几上是一套古朴的紫砂茶具;茶几两头一米处分别放置了一支昂首的鹤形小香炉,暗自燃烧着清幽微甜的浮香。
一个女子此时正坐在厅内竹荫下的秦筝旁,十指轻轻按着了琴弦,见二人进来,遂站起来,面向二人,柔声说道:“尊客大驾光临,欢迎欢迎,请就座品茶,好么?”声音柔和,清丽,不疾不徐,透着一种华贵与雍容的气度。澜苒过去轻轻扶了那女子手腕,缓缓走向大厅中央地毯上竹编茶几,到了茶几前,缓缓站定。
觥几仇与焰霓裳大步走上去,向那女子行了一礼,道:“多谢主家款待,我等有幸之至。”
“呵呵,两位尊客,不必客气。”
觥几仇凝神看向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白纱竹编斗笠,白色轻纱沿斗笠边缘垂下,将脸部遮住,看不到年龄与样子。她身形修长微丰,聘聘婷婷,身穿一件素雅的曲裾深衣,织以纱罗,交领右衽,颈部的雪白肌肤微露于外,褒衣宽袖,腰系一条淡青色兰花绣绘的博带,裙子中间的飘带上还挂了一个翠色玉环,以压住裙摆,使裙子不至于随风翻转而失优雅之仪。裙袂翩翩,华带飞舞,端庄、优雅、雍容、飘逸,令人油然而生仰慕之情,不敢直视。
“二位尊客请坐!”那女子向觥几仇与焰霓裳行了一个揖让之礼。
“不客气,谢谢!”
觥几仇与焰霓裳还了一礼,然后在柔软的蒲团上坐下。觥几仇暗自思量,这女子的身影与声音怎的如此熟悉,便如好久以前似曾相识一般,虽是狐疑,但不敢唐突造次。
那女子随后也以优雅的姿势坐下来,有条不紊地把一件件精美的茶具在面前摆开。
三人坐下后,那女子透过竹笠边缘垂下的白纱,看着觥几仇,柔声问道:“请问这位尊客,你可是姓觥么?‘觥筹交错’的‘觥’,对吧?……是来自东南海上的首阳九山,对吧?”问话的语气不急不缓,雍容,沉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