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摩挲了下自己冰凉的指尖,她明白青杏的意思。兵者,诡也。朝廷既然能在那么早开始布局,接下来自然要不间断地徐徐图之。譬如黎家突然安排女儿嫁入南域楼家,譬如她。“我相信玥姐姐,她不会骗我。就算朝廷真的设了局,我也不能因为怀疑而对身边所有人都抱着不信任。去安排吧,青杏。”
“是,夫人。”
粉色的花树在月光的笼罩下,浮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
宴席过半,众人都有些微醺。
顾瑾独自一人坐在远远地木廊上,随意打量着这一院的喧嚣。
穿着妖娆的侍女,柔媚的偎依过来,似乎要凑到他面前调笑,却又很小心的止步在了距离他半寸的地方。“主人在老地方已经备好美酒,只等公子驾临。”
顾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对方终于受不住将要转开身子的时候,冷冷开了口。“我现在就去,带路吧。”
他提前离席向来是做惯了的,那边的人只是扬声问了两句,就没再理会。
侍女低眉顺眼的领着他拐过重重游廊和花树搭起来的藤萝架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四面都是轩窗的屋子前。“公子请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告主人。”
顾瑾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任由那个侍女进了屋子。
庭院中的花树被风吹得刷刷作响,花瓣像碎雪一样飘了下来。
他的眼睛从飘散的花瓣上掠过,想起那晚大哥书房里的夜谈。也许大哥已经有所觉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跟他讲那些话。
他真的是卫家的女子生的孩子吗?他的母亲真是为先王妃威逼而死?这就是父王要把他放到钟妃院子里抚养的缘故吗?
他向来是知道的,父王待他比待其他兄弟姐妹要亲厚的很多。即便是在主院长大的大哥,跟他也是不能比的。他从小迷惑于这一点,偶尔也会生出些骄矜而又洋洋自得的心理。
嫡庶又怎么样、出身又怎么样,谁能比得过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呢?若不是钟妃及时的教导,或许他因着这份心情,早就长成了另一幅样子。
那么大哥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假设他们真是处在对立面的兄弟,假若他真的想要对那个位置争一争。
“公子终于来了。”志得意满又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正是他往日见惯了的卫家人做派。顾瑾收回飘远的思绪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今晚月色甚好、酒意醺人,顾瑾突然十分畅快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咱们兄弟俩,从小到大就是别人眼里明晃晃的靶子。阿瑾,大哥希望你记住,出门行走在外,不管遇到多为难的事情,大哥这里总有你的一席之地。不管能不能解决,总之是可以给你兜着的。不要行错路,因为可以回头的机会太少了。”
“是啊,我来了。您多次相邀,我却现在才来,还请不要计较在下的失礼之处。”顾瑾客气地对着站在门边的精瘦中年人,微微欠了欠身,语调恢复成了之前的温柔谦和。
中年人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哪里觉得不对劲,但即将得偿多年心愿的喜悦还是冲淡了这抹突如其来的疑虑。他拉开门,恭敬的侧了侧身。“那么,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