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顾韫放下筷子,恭敬又迟疑地唤了声。“我……”
“先吃饭,什么事情都不能耽搁我外孙吃饭。”云太公用杯子碰了碰顾韫面前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里面泛起了浅浅的水光,精光矍铄的眼睛里满是慈祥的笑意。“这是咱们祖孙加你舅舅,十三年来头一遭聚在一起吃个热饭。你母亲去的早,我们当长辈的无能,没尽一天当长辈的责任。阿蕴,当外公的和当舅舅的对不起你。不管有什么,总得让你把这顿热饭吃完。来,尝尝这个竹菌,外公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老人已近六十五岁,一路舟马劳顿千里奔波而来。虽然仍是声若洪钟、器宇轩昂,但两鬓发丝早已发白,擎杯执筷的手也再不若幼时的厚实有力。
顾韫夹起那块菌菇,合着喉头的热意一道吃了下去。“是,外公。”
云丛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只是时时刻刻的看着云太公跟顾韫的碟子。捞到什么好吃的,总是先放到他们两个这边来。
酒酣饭饱,云阿公领着仆人进来轻手轻脚的收拾了,又上了一壶热茶。
云太公指了指里面的小隔间,“走,是该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了,我知道阿韫肯定憋着好多问题在等着外公。”老太公说的很随意,但是顾韫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大舅舅眉头皱起,见顾韫看向他。他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坐下,这话说来很长,估计得到落灯时分。你出门的时候,跟你媳妇打了招呼吗?”
顾韫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一阵暖流拂过。“已经说过了,大舅舅放心。”
云丛见他眉眼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安和,语气中自然而然带上了一股柔软,心下惊讶不已。想到待会要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
云太公坐在桌旁,面容严肃,似乎在心里组织开场白,也不知道过了过久,他方才开口道:“小韫,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些年云家对你不闻不问吧。”
顾韫先时抓抓挠挠的心脏顿时猛烈地跳动起来,一种无以言说的紧张情绪在他胸口蓦然流淌。他的手不自觉的在膝盖上握紧,身子也跟着微微往前倾,一双黑眸亮的像灼人的烈日。“外公!”
云太公似有些不能直面他的眼睛,只是将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十三年前得知你母亲的死讯,我和你两位舅舅当即就要动身前来青州。然而就在我们整顿好行装将要出发的那一刻,突然接到了一封火漆信。”
顾韫注目而视,知道很快困扰自己两世几十年的秘密马上就要揭开帷幕。
“信上写着请与云家家主在陵州河畔会晤一面,失约则云峰有性命之忧。”因为再度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便是云太公这样于千万敌军中也能面不改色的人,也不由得痛苦得闭上了眼睛。“我虽心急你母亲的事情,但因牵涉你三舅舅的生死,不得不暂缓行程,让你大舅舅先带车马前行,我和你二舅舅随后再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