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你做什么呢?叫你下来看什么情况,半天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赶着上去回个话。”带着呵斥的声音,从山道上转了出来。
沈黎抬起的脚步不得不又放下,她转过身去,跟那位因为一干女眷突然出现在眼前,而变得目瞪口呆的钟二公子打了个照面。
对面的人先是迷迷瞪瞪看了她们一眼,随即瞬间满脸通红转过身去。他身子背着,只往后拱着双手道:“抱歉抱歉,不知两位夫人光临此地。冲撞之处,还请海涵。”
倒还算有点教养,知道避过脸去。
黎玥拉了下沈黎的手,扬声道:“我跟少夫人在下边游园子,逛累了就想找个亭子歇一歇。不想真是凑巧,竟然跟二爷凑到了一块。我倒不知钟府的规矩,竟敢在女眷众多的时候,携这么多外男进入内院。”
钟炘心下叫苦,又偏偏无法分辨。这事放在其他女眷身上,他倒不用担心。但竟然好死不死,刚好撞上顾韫的新婚夫人。
镇南王府本就是王爵之府,这位少夫人又是皇帝钦封的洛阳县主。一想到接下来因为今日的冒失,将要带来的后果,钟炘恨不得就在此地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被楼夫人问的哑口无言,只得艰难往后抱着手赔罪道:“少夫人,我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您要来,我一定早拉着他们出去。不不,打死我今日都不敢带着他们进来。”
“喂,钟炘。你和你家二六怎么回事,下来一个不见回一个,难道这里有吃人的妖怪不……不成!”
最后两个字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只勉强露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气音。
他还在干瞪眼,不知道如何是好。上面余下的人大约是等急了,竟然一个接一个从亭子里走了下来。
他们本来兴味非常,打定了要借这个机会,再好好取笑一番磨磨唧唧的钟炘。结果等看到钟炘背后的女眷,顷刻间消声哑语。彼此左瞄右觑,如同学堂上第一次被夫子提起来答问的学生,束手束脚不知如何是好。
这转道口就那么宽,人一多顿时显得拥挤起来。大家不得不你挤我、我挤他,最终把转角处挪腾的严严实实。
沈黎的目光从一溜人身上滑过,又想起刚刚那个如空海花铃一样十分悦耳的声音。只可惜对面的人都在目光闪躲或避开他处,没有一个像是能发出那道声音的人。
钟炘心里咬牙切齿,口中还得缓和场内气氛。“我们已经在上面休息了许久,少夫人和楼夫人既累了,就让柳妈妈服侍着上去歇息一会。我们这就走,绝不打扰两位夫人。”
大家一听,顿时纷纷拱手附和道:“是是是,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少夫人和楼夫人请,我等这就下去。”
沈黎微微欠身,“多谢几位公子相让,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不,少夫人客气。您尽管请,我们先告辞……”旁边的人猛地拐了他一肘子,说话的人牙齿差点咬到舌头,又醒觉过来马上改口道:“那我们先告退了,少夫人慢行。”
那人说完,众人依次大气都不敢出,逃难似的从山道上快步往下走去。
等那些人只远远的剩下一个背影,黎玥这才像是憋了半天捂着肚子笑道:“我差点没忍住,笑死我了,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容易,你不知道她们平时多嚣张……”
沈黎微微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突然皱了皱眉。她转身往亭子那边的山道方向转去,一个穿着浅紫色华服的青年,正步态悠然的从转道口走出。
他的眉目像锋利的刀刃,露出的表情却又如同三月的春风,小小的痣点缀在他的眼角,给他俊美的脸上又添了一丝禁忌的艳色。
刚刚还捧腹大笑的黎玥,顿时猛地收住了自己的笑容。因为过度仓促用力,一张脸被胀的通红。
沈黎朝着对方欠了欠身,心里浮出一抹奇怪的感觉。她想,这个人应该就是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当年屏风后与她一唱一和、堵得满场人哑口无言的人。
那个青年目光清淡的随意从她们身上掠过,就在要不声不响移开的那一刹那,他忽然看见了沈黎未低头时的脸。
她的神态安然端庄,却又在眼角眉梢偷偷露出些不易察觉的好奇。眼窝的轮廓很深,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泓新月。姣好如樱花的嘴角,抿紧后会露出旁边的小酒窝。
青年的手无意识的拽过自己腰间垂着的一枚吊坠,握紧在手心。他的眼睛有如实质从沈黎身上逡巡来逡巡去,目光大胆而无礼。在触及到对方挽起的发髻时,面目上的表情有如重锤一般,顷刻破碎下来。
沈黎疑惑的抬起头,瞧见对方神色变幻莫测的看着自己。她心下微微一动正要开口相询,却见对方突然哑声开口:“你是谁的夫人?”
柳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后边默不作声的徐姑姑突然往前一步,躬身禀道:“回这位公子,这是我们镇南王府大公子的夫人。”她的语气谦和,动作却不卑不亢刚好几步挡在了沈黎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