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拿帕子替顾韫擦了,迎着风舒了口气。“还是早些回去,不然待会日头更烈了。”
顾韫接过她的帕子,也很仔细的替她把汗擦了,另一只手依旧牵着沈黎。“咱们从槐荫轩的穿堂过去,那几处没什么太阳。”
对方这样贴心,沈黎自是没有什么不应的。
顾韫是话很少的人,有点跟容大庄主相似。但两者又有不同:容大庄主是一种清冷的静,而顾韫则是一种端重的默。
沈黎对着亲近熟悉的人,可以很容易撒娇犯嗔,但是对着不怎么熟的人却总有一些不知所措,应答间常常会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窘涩。
顾韫这样恰到好处的应答,实在是让她松了很大一口气。
两人慢慢走着绕回去,偶尔也会在某处院子停留片刻。让人惊奇的是几乎每座独立的院子,几乎都有一棵上了年头的大树。
沈黎好奇,但又顾虑着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王府隐秘,所以没好开口问。
反倒是顾韫瞧见了她眼中的讶然,主动开口道:“是高祖吩咐留下的,没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当时跟人堵一时意气罢了。”
“啊?”高祖,那就是顾韫曾祖父的父亲。沈黎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古木,不免有些惊讶。
世家大族都对风水这块讲究颇深,尤其是南域这样的地方。木植庭院,在风水上各有各的说法,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忌讳的。
顾韫高祖的这一番举动,以沈黎在南域风俗志里面了解到的讲究习惯,只怕几百年来也是独一份。
事实上自古以来,无论是权贵家族还是小老百姓,都很执着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想必当年一定有无数人,在背地里以各种言语腹诽过那位高祖大人。
不过如今一百多年过去,镇南王府也未见颓败,反而一直在青云直上。虽然有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风险,但终归没有在三代之内败落。那些曾经等着看那位高祖笑话的人,想必要是知道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会十分郁结。
顾韫笑着摸了摸沈黎的乌黑细软的鬓发,端默的眼睛里露出些温柔。
“高祖年轻时,很是放荡不羁,最不喜欢被规矩约束,后面的长辈又都孝顺。因此这么多年来,不管是破土动工还是改馆迁居。府里第一的严令,就是不得损伤这些树木。你若是感兴趣,日后可以慢慢一个个院子看过去。”
“好。”沈黎的神色一点点的柔和下来,眉眼里尽是温婉的缱绻。
决定一个家族在普通老百姓心中地位的,是摆在明面上的权势和富贵。而决定一个家族会不会被人看轻,则是看这个家族在一方领域里的根基和底蕴。
在燕京权贵的眼中,南域有权有势有富贵,但最常被他们挂在嘴边的形象,却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
这固然是北地拘泥于旧象,但也与南域素来在明面上的举动分不开。
为此还有人曾总结过南北姻亲嫁娶,北上的嫁妆一般都是金银珠宝、南下则多是文物古籍。
沈府给沈黎备的嫁妆,她没看也没要,反而很是跟容大庄主撒了好大一会娇,要了好多的银子。
云庄自然给这位唯一的大小姐早就备好了嫁妆,且还是明暗两份。
她的亲事定下后,大管家也考虑过比照这个旧例给她再多添几车装点门面的书。
她懵懂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反而是容大庄主直接否定了这一决议。
如今看,倒是刚刚好的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