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零零碎碎的叫好声中,莫锦辰转身离去。阴影中稚嫩的脸庞虽然面无表情,但胸口好像空了一块,风灌了进去,冰凉的难受。她咬了咬唇,压下这具身体的本能。
但这究竟是原主身体的影响,还是她自己的情绪,她已经分不清了。这个世界她是从头到尾参与进来的,她见过父亲逗弄还在襁褓中的她,见过母亲虚弱又温柔地教她识字做人,见过外祖死的时候漫天的纸钱,见过陌生女人与父亲一拜天地,见过那些比她还大的同父异母的孩子,见过冰冷冷的墓碑,和杂乱的坟前草。
她见过,她经历着。她告诫过自己这只是个任务,告诫过自己要和原主分隔开。可她终究做的不够好。一些人的温柔腐蚀了她锐利的武装,让她做不到无喜无悲,肆无忌惮。
她变了,她想。
明明今天是最接近神明的节日。她是祭舞的巫女,她的舞是跳给神明看的,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怎么难受?
果然不应该忍,她就该半夜扮鬼把那些不仁不义的家伙们吓个半身不遂,再把渣爹揍一顿,最后把他和那女人绑一起挂城墙上。这才是真正的她会做的事好吗?
她做不到逆天改命,阻止不了母亲和外祖父的死亡。对于如今旁支掌权,逐渐没落的外祖父家的其他人,她也没有太大的感情。但报个仇,她还是做得到的。
但报完仇可能就没办法完成原主的任务了,但......试试总可以吧?
莫锦辰想着,袖子里袖珍的匕首也在打着转。
到底是......动了杀意。
哪怕这具身体的本能在颤抖,但莫锦辰还是有把握用袖中刀割下她想割的东西。
“你不开心。”莫锦辰的表情越来越阴郁,这时少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他站在黑暗里,眼睛带着浅浅的柔和的光。
“你这次又是怎么来的?”莫锦辰轻松的笑笑,将眼里的情绪藏的干干净净的。
“只要你想,我其实无处不在。”少年认真道。
“是吗......”莫锦辰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她收起匕首,眼神放空。
少年静静着注视着她,最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牵向了莫锦辰的手。莫锦辰一愣,感受到少年手指的冰凉,她微微不适地挣扎了一下。
“嘘——闭上眼。”少年的声音温和且干净,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带你去个地方。”
莫锦辰听话的闭上眼睛,听着人群远去的声音,也许只有一会儿,少年便松开手,声音带上了一点点笑意。
“你看。”
几乎是同时,烟火迸开的声音响起。她一睁眼便看到烟花炸开的瞬间,绚丽的颜色溢满了整片天空,如同琉璃般碎开,撒落人间。她听见人们的惊叹的呼喊,从很遥远的下方传来。她一低头,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无比的渺小。
他们站到了凛国最高的地方,离天无比的近,近到可以感受到烟火的温度。她回眸看了一眼少年,他的眼神清明,眼尾殷红,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人间的烟火把天空点亮。
这里很冷,是吧?将人间隔得远远的,只能触碰到天空的温度。冷到连不甘和愤怒都变的不尽真实。烟火的颜色在少年的脸上染上斑驳的色彩,莫锦辰笑起来,碎开了眼角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