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陈期十岁时,陈望两岁。
因为上学期教育局突然占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开展“学习**好榜样”活动,原本定在十月份的合唱比赛换到了下学期六月底。
二年级的合唱比赛因为许惟肖指挥失误导致全班都没有跟上节奏,等伴奏带结束,大家还有一句半的歌词没有唱,剩下的十几个字他们是伴随着评委大幅度的摇头唱完的,刚一下台许惟肖就哭着扑到了陈期怀里。
去年的合唱比赛成了许惟肖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这导致今年一直练到四月份,她仍旧一站到人前就紧张的哆嗦,把《七子之歌》指挥出《保卫黄河》的架势。
而全班同学也配合着“风吼马叫”,气的李老师抬头纹都多了好几条。
李老师终于被许惟肖消磨掉全部的耐心,她再一次发完火后,把陈期喊进了办公室。李老师的意思很明确,许惟肖已经没救了,不能再用了,但是合唱比赛迫在眉睫,徐阳小学这么多年可没有弃赛的先例,所以,她要重新找一个指挥员。
这个指挥员,必须模样端正,不能怯场,节奏感强,还要有一定的舞台经验,原本人选之中还有安辰,可是因为指挥员的衣服已经定了,她总不能让安辰穿裙子上台,所以这个人只能是陈期。
陈期走出办公室时发现许惟肖还没有走,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忽然听到许惟肖问她。
“陈期,李老师是不是让你当指挥。”
陈期,不是期期,是陈期。
陈期无声的点头,等她抬起头,许惟肖已经跑开了。
陈期原以为,她并不在乎这个机会,她一直随遇而安,从来不曾强求过什么东西,可好像当她上过几次舞台,体会过舞台带给她的万众瞩目后,她突然开始痴迷这种感觉,以至于她本想说惟肖你放心,老师让我当我也不当的时候,忽然张不开嘴。
好像被涂上了一层陆虎的蜘蛛胶。
因为在合唱团时李老师教过她一些相关知识,而且她也已经看了惟肖指挥了两年,这种事情她自然学的很快,下一次音乐课时就已经能站在人前指挥了。李老师非常满意,一次次向陈期投来欣慰的目光,拍着她的肩膀说她是拯救烂摊子的救星。
每当这个时候,陈期都能感受到烂摊子的创造者站在队伍中向她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陈期从来不敢回头看。
她都觉得自己很残忍,她学的越快,李老师越开心,她越自责。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个达尔文早就告诉人们的道理,她没想到第一次用到自己身上,竞争对手会是许惟肖。
上台前,一直和她处在尴尬冷战状态中的许惟肖忽然出现在后台,手里捧着一小盒晶莹闪亮的粉色眼影膏。
“闭眼。”许惟肖指挥着,把凉凉的膏状体涂在陈期的眼皮上。
她负责给不能在家里化妆的同学化妆,因为林阿姨帮自己画好了,陈期就没有去排队,而是一个人站在后台等待,她没想到许惟肖会来找她。
班里的同学跑过来拿衣服看到了许惟肖手里的小盒子,也吵着要涂,原本还昂着脑袋的许惟肖忽然一把小心的护住,急忙摇头,“不行,我这个只给指挥员涂的,你不是指挥员。”
说完,别捏的看了陈期一眼,嘱咐她:“那个,指挥员上台是要站在椅子上的,你别摔下来,给班集体抹黑。”
还好,即便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被她挤下桥的伙伴,依旧把她当朋友。
那是他们班第一次拿了合唱比赛的一等奖,全班都高兴的仿佛第二天就要放暑假一样。
后来暑假真的来临,陈期才发现这个比喻一点也不恰当,因为暑假对她来说,只是一段无聊透顶的日子,还不如上学,至少上学还有人和自己玩。
惟肖依旧去少年宫学跳舞,惟妙依旧去少年宫学钢琴,一向在暑假出门旅游的安辰也报了网球课和钢琴班,即便是晚上回家也要忙着练琴,自己再也不能随便打扰他,陆虎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把他送到了大伯家过暑假,陈期每天只能守着自己的暑假作业数日子,可是暑假作业不到一个星期就写完了,日子还剩下漫长的一段时间。
整个院子里,只有安小黄陪她玩,她经常在炎热的午后去买棒棒冰,和安小黄一人一半。
电视机被陈望霸占的中午,她蹦跶到厨房看妈妈做饭,被妈妈挥着铲子往外赶的时候,小腿撞上了在她身后冒蒸汽的电饭锅。
陈期尖叫了一声单腿蹦着往外跳,离开了厨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啊,她掰着自己的腿看,一条五厘米的红色伤痕,一秒钟的功夫竟然烫出了水泡。
“没事。”妈妈对她的大惊小怪很不屑,“抹点药,过几天把水泡挑了就行了,没多大事,前段时间后院你王哥哥还一屁股坐在电饭锅锅盖上了呢,比你这可严重多了。”
陈期才不关心什么王哥哥,她被吓得全身一个冷颤,追问:“怎么挑?”
“拿针挑啊,不疼,一层皮的事。”
虽然被妈妈下了“无事”的诊断书,但是陈期作为病人坚决不做家务,一年级的车祸给了她重重的教训,她认定了妈妈不靠谱,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江湖医生”的诊断。
那段时间,她哪里也没有去,整日就躺在床上养伤,过了一段吃了睡睡了吃直到一见到床和饭就头疼的颓废日子,一个《重案六组》演完的寻常下午,她实在是无聊,于是拖着伤腿爬到了隔壁小楼的三楼阳台上。
小阳台有一把废旧的摇篮椅,是之前陆虎发现的秘密基地。
60.
她坐在地板上,把腿从围栏的缝隙塞出去,让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给腿上的伤痕降温,正晃荡着腿回想那天那一秒钟灼热的痛觉时,忽然右脚一个用力不稳,拖鞋瞬间离开她往楼下砸去。
然后是一个姐姐被鞋砸中鼻子里发出的不愉快的声音。
完蛋,砸到人了。
陈期腿上有伤不敢轻易乱动,更何况等她慢悠悠的爬起来恐怕人家已经拿着鞋找上来了,那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干脆别动。
一时间被砸中的女孩看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头上废旧的小楼三楼,两条腿搭在围栏处,其中一条腿的脚还没穿鞋,重点是这两条腿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而且只有腿,没有头。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四周逐渐昏暗的天色和因为要下雨荡起的凉风完美的衬托着这幅灵异小说封面般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