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总是会结束的,音乐也是一样,奏乐和舞步一同停下来的时候,兽人这边的反应这次比人类大多了,人类同样用掌声送走了这些舞者,兽人却不满他们为何不继续下去,那热烈的旋律还在他们耳中,现实却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令人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失落。
但他们并未失落太久,鼓点再次被敲响了。
随着一步一步的平稳鼓音,同样是两队舞者踏上了舞台,不同于方才的是,这两队舞者都是青壮年的男性,上台之前他们就脱去了上衣,袒露着上半身,皮肤抹了一层油,肌理的起伏在灯光下更加分明。面向兽人一边的是高大立耳的狼人,面向人类的,则是一色的黑色短发的人类。
鼓声不急不缓,两队本是战士的舞者静静站立,面无表情,不动不语,不知哪一位的领队低喝一声,他们缓缓抬起一侧膝盖,经过数次呼吸,数十人宛如一人,同时重重踏下,轰然巨响轰击地面,整座舞台似乎都在颤抖。台下多余的声响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些强壮的舞者膝盖不动,身体慢慢后坐,充满张力的动作让台下的观众看得目不转睛。鼓声依旧,他们就像一群呼吸的雕像。
一片如雪的刀光在寂静的鼓声之中噌然亮起。利刃出鞘,平手持刃的舞者脚跟一顿,强韧的腰身微转,刀锋斜扬向上。
“喝呀――!”
寒光下劈,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凝固的气氛,台上的舞者手腕翻转,又是一片耀眼的闪光,仿佛能感到寒气拂过人的毛发,舞台前方的兽人忍不住微微后退,鼓声加重了,空灵的磬音不知何时开始依随,舞台上的勇士弓步横刀,侧脸看向台下,目光同样锋利如刀。
然后,他们踏前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他们每进一步,下方的兽人就退一步,脚步踏着鼓声震撼舞台,也震撼着他们的精神,刀锋如林,气势如崩,这不只是刀舞,更是战舞!
斯卡看着下方的舞台,终于笑了起来。
即使舞蹈的阵列已经改变,刀锋不再指向台下,勇士彼此错开了距离,肩背肌肉贲张,下盘平稳像铁铸,徐缓如潮水,迅疾若雷霆地挥刀演示更复杂的动作,观看的兽人似乎仍然在方才的震慑中难以回神,鼓声如同来自梦魇的节奏,在这厚重的旋律笼罩之下,一片静寂无声。
这片静寂一直持续到舞蹈结束,才被盛大的掌声唤醒。
汗水沿着身体滚滚滑落的遗族小伙子们一改刚才杀气腾腾的表情,大笑着收刀向台下鞠躬,然后翻身跳下舞台,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津津的双手,挤到前列两位站起来的观众前,和他们一一握手。直到下一个节目的表演者们已经站到了舞台下方,最后一个兴奋的遗族年轻人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跑回后方。
云深和范天澜终于能够坐下来。
范天澜看着前方对他的视力来说有点刺眼的舞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说:“我更好看。”
云深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是啊,你更好看。”
想了想,他又笑了起来,在范天澜看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停下低笑,“你是最好看的。”
随后的几个节目也各有特色,聚居地的生活本就以学习和生产为主,虽然云深也鼓励他们适度娱乐,不过真要说有什么成型的文化氛围……以后再谈这件事吧。准备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虽然这次运动会值得重视,却没有因此影响计划,放缓脚步的必要,所以一大半的节目不是以旧当新,把过去一些节日里受欢迎的传统舞蹈增加人数稍作改动,就是抄袭了,而且因为条件限制,指导者无法精确复制他们能够观摩到的视频的内容,所以抄袭还抄得有点……奇怪。
哪怕是看着一群青少年参差不齐地跳着乐器不全的变调版《小苹果》,云深也是全程微笑着鼓掌支持的。
没有也不需要调节气氛的主持人,总共只有十个的节目很快就过去了,结束曲就是开场曲,所有表演过的人类和兽人踩着轻快的脚步上场绕行,挥手示意,舞台下的人类也纷纷站了起来,欢呼声,赞美声和掌声中,灯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变得暗了一些,此时外面的夜色已经浸润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令人愉快的一个夜晚。”墨拉维亚说,他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被大功率碳弧灯照耀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融化一滴的冰晶穹顶依旧光辉耀眼,却开始不断有雪碎盘绕着下降,随着舞台装饰的崩解,大厅中的人类也像他们来时一样,依次有序地向外退去。兽人们看着他们离去,许久之后才开始交谈。
看着人群的背影,斯卡身后的部落首领们窃窃私语,斯卡却已经带着药师向后走去。
“撒谢尔族长……”
“急什么。”斯卡说,“还没结束呢。”
他走到了墙边,抬头看向夜空。其他部落首领跟在他身后,有些困惑地看着同样的方向,除了微茫的星光,那里似乎只有亘古的宁静深渊。
然后这片宁静被急速上升的星火先爆音一步打破了,烟花炸裂,彩色的星光四溅,璀璨的花束在归去的人们头顶盛放,一朵,两朵,三朵,接连群绽,夺去所有星月与目光,连高空的浮云都似乎被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