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看向她,目光柔和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说法。
布罗尔和其他几名女性队长交换了视线,尤其是教育组的明月,然后又看了眼塔克拉,才用还不熟练的语言说道:“我觉得所有我们要用的东西,我们都能做出来。”
“然后呢?”她斜对面的一名队长问。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有什么是术师想要的。”布罗尔说。
玄侯也看向了她,用没什么波动的声音说:“你的意思,对外贸易其实是术师自己对财富的需要,而你觉得完全没必要?”
各式各样的目光顿时纷纷投过来,布罗尔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本能地回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玄侯仍然不温不火地问。
布罗尔突然卡住了。术师在各个部族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不是没有人把他当成神灵在现实中的投影,布罗尔对这位黑发青年的崇敬是毋庸置疑的,她能感觉到这两个问题背后那隐约的恶意,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她不是愚笨的人,但她确实不知道几乎能凭空创造一切的术师还有什么要从别人手中得到的,“财富”当然也能成为理由,但粮食,钢铁和黑石,还有什么财富能替代它们的价值?
承认这个男人的说法,简直像在污蔑术师为了私利去让人冒险,所以她只能板着脸,然后紧紧闭上嘴金融时代。
明月感觉到气氛的僵硬,皱眉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玄侯露出了有些嘲讽的笑容,“你其实不理解,不是术师需要贸易,真正需要和那些人交易的是我们。”
“我们?”有人疑问。
“因为放着就是浪费。”塔克拉轻声说,“何况,我可不知道什么是保持这样就够了。”
“我也觉得……不进步就会退步。”炼铁厂的负责人随后说道,“至少在我们这里,如果没有不断的生产和实验,我们就无法真正学会术师教给我们的东西。”
“但是……”又有人犹疑。
“没什么但是的,我们为什么能从逃离家园的失败者成为撒谢尔这个兽人帝国强大部落的平等盟友?”玄侯淡淡地说,“因为这些兽人认为我们有实力。而我们的实力又从何而来?”
云深没有对这段小小的争论定论,而玄侯此前虽然被术师斥责和惩戒,但这个一直很擅长从其他地方观察的男人有许多言论至今仍令他们印象深刻,所以大多数人都在等着他接下去的理论。
“很多人都会说,这种力量是术师的,而他将这种力量教给了我们,因此我们才受到重视。但对那些狼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在结成同盟之后,他们也能通过学习掌握我们获得的这些东西。除了术师这样不应该出现的例外,我对任何人类的道德都不信任,而你可以自己想,这些兽人也算不上蠢,我们学了一两年的,他们哪怕用长一倍或者两倍的时间也能得到,然后我们对他们的优势还在哪里?比如说我们人多,听话?”
塔克拉笑了一声,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玄侯也笑了,“用不到两年时间,从比野兽好不到哪去跳到如今的生活,现在就有人心满意足得什么都不想了。但术师愿意向你们敞开的知识,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学到的东西有一个范天澜队长多吗?他是属于术师的人,而我说得直接点,有谁认为术师是属于我们的?他会永远留在这里,给我们一切?”
周围突然一片寂静。
云深想说点什么,范天澜却从旁边伸手过来按住了他。
抛下了如此尖锐的问题,玄侯又以一种视若无睹的态度继续说道:“我们为什么能生产这么多工具,武器还有粮食?为什么能建起这么多房屋,还能有暖气这种想都没想过的待遇?因为我们被组织起来了,然后术师还教我们制造各种机械,和在山中生活的时候比,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多出一只手一只脚,也没有人会喷水吐火,我们能完成这些,靠的是我们能使用外力。但就是这些我们现在也用不好,我在发电厂,一千个人里只能勉强挑出一个能用的人去维护这些机器的运转,一旦发生任何问题,除了术师我们别无依靠。”
他看向布罗尔,坦然道:“我说这些并不是针对你,而是发现居然有些人居然懒起来了,他们连山脚都没走到,就已经想停下来了。术师希望我们尽可能多地学习,这才是我们生存和发展下去,不受任何人奴役和榨取的基础。如果脱离术师,我们自己的力量就会剩下连十分之一都不够,而不能理解这一点,仍想依赖着术师给予的安稳生活,拥有这种想法的就是可耻的寄生虫。”
玄侯的发言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其他水准与之相当的队长也沉默了,而术师似乎正在顾虑什么,没有在随后收纳整理会议的主题,于是这次应当持续一段时间的工作会议比常规要短了不少的时间内结束了。
各级队长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玄侯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向云深点点头,然后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