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凤隐刚吩咐完,这时一阵碎碎念从前院传来,这声音有些熟悉,正是她今日在御宇殿上听过的。
凤欢眼睛一瞪就要出去赶人,凤隐摆了摆手,走出了大殿。
凤栖宫前院那一棵桃树下,摆着小山一样高的香烛和纸钱,青衣着一身当年在大泽山时的道袍,抱着一个布包蹲在点燃的香烛旁。
他身后立着期期艾艾脸红红的凤羽,正攥着袖角羞答答地看着他。
凤皇所住的凤栖宫被人抱着一堆香烛纸钱毫无声息地闯了进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哪个小叛徒做的好事。
凤隐正准备开口,青衣眼一红已经半跪在了那一堆香烛纸钱旁。
“小师姑!”这嘶哑的一声当即唬得凤隐都不敢作声了。
“阿音小师姑,我来看你了。”青衣拾起地上的纸钱扔进香烛里,“你在黄泉路上走慢点儿。”
凤隐脸一黑,她瞅着过了一千年一点儿都没变的青衣哭笑不得。她都死了一千年了,就是爬也把黄泉路爬完了,怎么走慢点儿?
“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
青衣压根没瞧见凤隐的脸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他一边扔纸钱一边解开怀里的布包,绿豆糕的清香飘荡在小院里,格外浓郁。
凤羽忍不住嗅了嗅,望着青衣怀里的绿豆糕很是有些眼馋。可她纵使再不懂事,这时也不敢往青衣怀里伸手,这是给他那已经过世的小师姑准备的,她总不能抢个死了一千年的人的吃食吧。
凤隐看着青衣怀里的绿豆糕,神情有些晦暗莫名。
“小师姑,我有听你的话,这些年我日日都在修炼仙力,一时也没有偷懒。可是我没用,过了一千年还只是个下君,我给咱们大泽山丢人了。你放心,我一直守在咱们山门下,没有魔族敢去打扰师父、师叔和师兄弟们……”青衣絮絮叨叨的,声音隐忍而哀恸,“就是你一个人走得孤零零的,我不知道上哪儿守着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抱着绿豆糕的手有些颤抖:“你都走了一千年了,小师姑,你还记不记得我和小师叔,我们、我们都很挂念你……”
安静的夜晚里,青衣的追忆哽咽让人格外不忍,连素来神经大条的凤羽都红了眼。
脚步声在静默的院里突然响起,一双凤纹白靴停在半跪的青衣面前。两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修长的手伸出,一把从青衣怀里的布包里拿起了一块绿豆糕。
凤羽瞪大眼看着凤隐毫不犹疑地把绿豆糕送进嘴里,顿时凤凰毛都竖起来了,尖叫道:“陛下!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是青衣仙君祭拜她小师姑……”
凤羽的话还没嚷嚷完,凤隐已经咂巴了两下嘴,迎上了青衣惊愕而愤怒的目光。
“不错,手艺越发精进了,我当年就跟师兄说过,你做厨子比当神仙有天分多了,偏他不听,还要继续让你当个不成器的小仙。你要是去凡间走一遭,绝对是个青史留名的大厨子。”
“你、你……”青衣面色大变,猛地蹿起来,指着凤隐声音都哆嗦了,“你……”
凤隐舔了舔嘴唇,伸手在她小师侄的右额上叩了叩:“我什么我,怎么,你不是刚刚还鬼哭狼嚎的让我在黄泉路上走慢点吗?我现在走到你面前了,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当年在大泽山上阿音带着她小师侄偷鸡摸狗干坏事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这小道士额上叩上几下,丁零几声响,特别带劲儿。
那时候青衣总会嗷嗷一阵乱叫,脸红脖子粗地和他小师姑较劲儿。这回凤隐的手叩在他头上,他眼一红,就要把面前的凤皇连着一布袋绿豆糕全兜进怀里。
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小院外红衣身影一闪而过,一把推开青衣,把凤隐抱了个满怀。
“浑蛋!你这个杀千刀的,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宴爽一把推开凤隐,重重在她肩上捶了两下,眼睛气得通红,“要不是青衣跑这儿哭坟,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们了?啊,凤皇陛下!”
宴爽最后四个字可算得上咬牙切齿。凤隐和青衣被她豪爽的“哭坟”两个字闹腾得脸一黑,差点接不上话来。
“陛下,您、您……”一旁的凤羽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院外,超小声问:“您是青衣他小师姑,一千年前死在罗刹地的那个大泽山弟子吗?”
凤隐见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凤凰这副做贼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在宫外设了仙阵,院里的话传不出去。”
她话还没落音,凤羽就要激动地开口,却被凤隐抬手拦住了:“是,我是她,你一边儿去。”
凤羽的八卦小火苗儿还没燃烧就夭折了,噘着嘴委委屈屈走到了凤欢身旁。
“我醒来时间不久,没找着机会去见你和青衣,不是有心瞒着你们。”凤隐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两人,“我就是瞒着谁,也不会瞒着你们两个。”
见两人心情平复,不待宴爽和青衣开口,凤隐眯了眯眼,目光在地上的香烛纸钱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青衣和宴爽身上,挑了挑眉:“是谁让你们这样来凤栖宫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