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婴心口憋闷,那些景象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背着剑匣一身白衣的南笙,祭仙台上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崇圣,赤着脚絮絮叨叨的青栾,跟自己在天幻宫种下杤树的武罗,举着一个酒壶摇着扇子的崇明,欢声笑语跟在自己身后的绯云知,还有那个毫不犹豫站在自己面前的云离……
他们的声音也在她耳边越来越远,灵婴眼前却愈加黑暗,她想要流泪,却哭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抓住自己的胸口。
“熙颜……阿婴……”
不知是谁在呼唤她,像是要把她拉进最后的梦魇。
“我是青栾……这是崇明……”
眼前的是人声喧闹的街市,崇明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整理了头上的月牙发簪,“小熙颜,我们不如就在此处吧?不去景山了。”
抬起头,灵婴能够看见青栾站在崇明身后,脸上是一本正经的笑,手里牵着武罗,绯云知也坐在葱聋的背上跟她使劲挥手。
若是当初,安安稳稳留在了那个小镇上,事情就不会变成如此了吧……?
灵婴手中的红莲光芒渐弱,她的手指垂下,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这山海,予你可好?”
漆黑的电光在红莲中交错,句芒满意的打了一个响指,两根细细的藤蔓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么?”
瘫坐在哪儿的人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那一道深深勒痕上都是细密的伤口,她好像也不甚在意,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血污。
“你想跟我谈什么?”
灵婴抬起头,原本莹亮的眸子此时已经满含雾气,她语气冰冰冷冷,嫌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句芒把手中的众生行时录的残页一弹,那几张轻飘飘的书页落在了灵婴的脚边。
灵婴捡起书页,嘴角勾起一个笑,“就为了这个东西,我要死一次。”
她指尖一抹,上面印刻的咒文如同被火烧过,发出一阵尖啸,里面飞跃出来的莹亮的光点变成了红色的光点。
灵婴手指轻辉,光点尖啸着就穿过了凌云殿,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了。
“哎呀哎呀,果然是拥有山海之力的人,这么容易就把封印给解开了,早点如此,那些人怎么会对你那般呢?”
灵婴看着句芒,脸上还是毫无表情的冰冷,“凌云殿的老头子们呢?”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交给我了?”句芒笑着看着灵婴,对她伸了伸手,“我想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吧,崇圣眼下可不在凌云殿上。”
灵婴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句芒的身边,转眼消失在了凌云殿上。
站在大殿上的句芒伸开双手,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走上高台上被藤蔓遮住的座椅上,转过身缓缓的坐了下来,他指腹划过扶手,口中喃喃自语,“青帝太皞,你总说我是好高骛远,压着我做了你几千年的辅佐神,如今没想到吧,你们终有陨落的一天,最后,还是我稳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勾起的唇角带动着面部的表情有些扭曲,大殿上只有他狂妄的笑声。
被灵婴困住的崇圣只能看到云中飞过的几个光点,他心中有绝大的不安,一直到一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
原本火红的长袍变得有些黑沉沉的,飞散的长发被一段绣着金丝的黑绸束起,焦琴还是横在她的身后,脸上还是一半褐红的面具,露出的眼眸如同千年寒冰,冷的刺骨。
抿紧的唇是深红色的,只是分别刹那,却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阿婴……?”
灵婴手指轻轻一动,一张细密的金丝网把崇圣捆了个结实,她挥了挥手,身后升起一团红雾,走出一个身披红羽的少年,他面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跟灵婴一样冷冷冰冰,发辫束在耳边,怀里夹着一把红伞。
“毕方,把他带走。”
“是,主人。”
“你到底怎么了?”崇圣手中的剑诀捏起又松开,眼睛紧紧的看着灵婴的背影。
束起的长发中夹杂的白发格外显眼,灵婴没有回头看他。
“崇圣君,我如何不需要你过问,从今天起,你就是阶下囚了,你根本不配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灵婴的声音如同当头一棒,打的崇圣心中一空,她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即便是之前对自己有多恨,她都没有如此称呼过他。
“阿婴……”
崇圣闭上眼睛,任由红羽的少年把他锁进伞中。
灵婴眨了眨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山海如此不公,彼时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片好心,不忍伤他们,他们却把那些最重要的一个一个夺走。”
她抬起手摘下面具,看着自己腕上的伤口笑了笑,青黑的脉络就像是一道不灭的烙印,“那么就回到太山暮云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