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桑郡的时日,大概是灵婴此后很多年最为怀念的时光了。
活泼的绯云知日日不得安宁,闹着要去这处玩,去那处看的,一时也不得停歇,好像也不知道累。
灵婴也从来没有过的开怀,也日日跟绯云知吃吃玩玩的,不亦乐乎。
就好像已经丢失了往事的人,在痛痛快快的享受人生一般。
这一天,两人正坐在空桑郡最高的长亭之上,鹅黄的长穗编就的羽帘垂在亭上四角,牵起柔软的纱幔,正中的桌子上摆着几盘时令的糕点和花果,面前的琉璃杯斟满了香甜的酒。
绯云知嘴里含着糕点,偷眼瞧着灵婴,似乎是决定了很久,才咽了咽口水问道,“阿乘姐姐,我一直很好奇啊,你为什么要遮住半张脸呢,看姐姐的眉目,应该很好看才对啊。”
灵婴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我怕吓着你。”
绯云知的语气轻轻柔柔的,“不会啊,姐姐一定很美。”
灵婴似乎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在意,她轻描淡写的在面具上比划着,手指从额间一直划到面颊下面,语气更加稀松平常,“这里有一道长疤。”
“疼么?”绯云知问。
灵婴那只眼睛眨了眨,从来没有人如此问过她。
疼不疼……当初心上的疼,早就掩盖了这伤口的疼啊……
“不疼,”灵婴端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生来就有的长疤,不觉得疼。”
绯云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灵婴的面具上摸了摸,“这么长,当初肯定很疼的。”
灵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下,绯云知赶紧将手收回来,“姐姐,对不起。”
“没事。”
灵婴小声说了一句,如此长的时间和绯云知相处,她暗自觉得,玩闹的时间也该结束了……
“对啦姐姐,”绯云知脸上挂着一片薄红,不知是酒气熏染,还是她害羞所致,“我打算呢,带着葱白白去见我爷爷呢,阿乘姐姐也一起吧?”
“我……?”
“是呀是呀,阿乘姐姐,若是爷爷应准了我和葱白白,姐姐可是一定要在场才是呀!”绯云知说着,似乎是考虑到灵婴会出言拒绝,连忙接了一句,“姐姐不是有华容膏嘛,若是担心有人认出你,就遮一遮好啦!”
“可是……”
灵婴心中依旧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们二人分道扬镳了,她为难的看着绯云知。
“阿乘姐姐,好姐姐,最后一次啦!这之后姐姐去哪儿便去了,难道这几日的情谊,不足以让姐姐观礼我的终身大事嘛!”
灵婴终于露出一个笑,“罢了,我同去就是。”
“嗯!”
空桑郡的十日集会结束后,三个人又逗留了两日,才赶往大荒山神所居的四重山。
说到大荒山神,灵婴是有一些印象的,那个结结巴巴的山羊胡子的老山神,曾经和熙颜有过一面之缘。
“我爷爷可好相与了呢,”绯云知自从和葱聋互相表白了心迹,平日里的行动也乖巧了不少,也不似从前一般总是对葱聋颐气指使了,“一点都不像一个山神呢!”
“嗯。”灵婴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在那时就对绯云知表清自己是“熙颜”的身份,毕竟“熙颜”这个名字不知道山神还记不记得,只要不让她知道自己是灵婴,就好了吧。
也许是灵婴过于放纵自己的内心了,虽然没有将自己的气息暴露,但是那遮起来的半张脸出现在人潮涌动的集市上,再加上活泼的绯云知,被不怀好意的人尽收眼底。
“哎呀,原来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还这么愉快的在市集游玩,还真是懂得消遣呢!”句芒拨动着手中的书页,他不能操纵山海之力,只能将书页中的异兽之灵释放,他指尖跳跃的异兽之灵不安的颤动着。
句芒眯着眼睛盯着灵婴身边站着的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那么,就是你喽?”
他动了动指尖,那跃动不安的光点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句芒抱着双臂看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哎呀,一出好戏就要开场了,总觉得,少了什么人呢!”
说罢他唤出了藏身在附近的穷奇,“你去把崇圣引来,这么好看的一场戏,他不来可不行。”
“那你呢?不留在此处看戏么?”
句芒脸上笑意更盛,“不不,我还有别的礼物要送给她。”
远处的灵婴察觉到了身后不安的气息,当她回过身的时候,一团光点冲进了绯云知的身体,迅速在她面前消融了。
刚才还笑着的绯云知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葱聋赶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却被她身上蔓延的黑气冲出去老远。
“云知?”灵婴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唔……姐姐,好痛……”
倒在那里的绯云知浑身都在发抖,终于在她倒下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半人高的鴖鸟,展开双翼发出尖刺的鸣叫。
灵婴剧烈的喘息着,回过头四处找着刚才光点的来源,没等她找到目标,就被鴖鸟剧烈的火光包围了。
有人释放了众生行时录里面的异兽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