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脸问?”云离的语气是从来没有的暴躁,他站在庭院中,头顶渐渐聚起一片阴云,“你做了她的师傅,却把她扔在景山十年不闻不问,现在她不见了,你却知道回来找她?”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云离,你听我说,凌云殿出现了一个老神……”
“哼,这用得着你说?”云离指了指屋里,“没看到我那里躺着一个人?句芒已经把青栾和崇明打成重伤了。”
说罢云离又指了指自己,“而我,被迫困在这封地,真是可笑!”
南笙手指颤抖了一下,“熙颜,去哪儿了?”
云离对他古怪的笑了一下,“她?她去找对她十年不闻不问的南笙师傅去了,你满意了么?”
云离说着抓着南笙的衣襟,“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奈何不了你,若是因为你,她再有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
南笙被云离的话说的半晌都没有开口。
“她去找我了么?”南笙一个人喃喃自语,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红裙卓然的女子,站在杤树下,黄色的绒花在空中飞舞,她身侧横着一把古琴,对他巧笑倩兮。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好不好?”
“你们别吵了,”崇明调息好了从屋里走出,“不如我们现在跟着阿忆一同去天幻宫吧,见到青栾,我们再做打算。”
崇明瞟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南笙,“喂,这位‘大人’,能否请你不要摆出一副吃惊忧伤的样子好么,熙颜去找你就是因为你是她的师傅而已,我希望你摆正位置,从前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南笙似乎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我明白。”
“你能行么?”阿忆看着靠在门框上的崇明。
“啧啧,小看我,”崇明说着变成了一个赤色金毛的小鸟,“云离你呢?”
云离捏着手指看着南笙,咬着牙说,“我也去,南笙这厮让我很不放心。”
“你留下一个分身在杻阳山即可,”南笙简短的说,“凌云殿已经乱成一锅粥,没人有空关注你这里的。”
云离哼了一声,“不用你说,就算是不留分身,我也无需惧怕天上的那群老头子,”说着大步从南笙旁边走过,“我可不像你。”
天幻宫里,青栾坐在明镜池边上,盯着池水发呆。
他的情况要比崇明好很多,除了后背的灼伤,其余都好了大半。
“你坐的这个地方,原先是我和阿婴一起种的杤树,她最喜欢杤树的花。”
武罗走到青栾身边,“那时候杤树枯败,我虽然舍不得,但是又必须拔除,只好在此处放了一块青石。”
“我知道。”
青栾看着浑浊的池水,“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了。”
“不用跟我说谢谢,”武罗在他身边坐下,“我只盼你多为自己着想。”
青栾没有回话,两人正沉默时,侍女前来报告说,阿忆回来了。
当然,跟着阿忆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
青栾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并没有因为熙颜不在场而对他们发难。
他只是目光不善的看着南笙。
“‘大人’辛苦了。”青栾像模像样的跟南笙打了招呼。
南笙对他们这种态度已经很习惯了,“句芒是中山府君黎丞君请出的。”
“怎么,第一句就要撇清自己的关系么?”青栾的语气针锋相对。
“我不想撇清崇圣君什么,”南笙正色道,“眼下若是让你选一个人得到众生行时录,你是选崇圣君,还是句芒?”
“……非要让我选,我也不从那二人中选,”云离瞪着南笙,“天幻宫一样可以选择。”
“可以,我没有意见。”南笙也毫不示弱。
“一本破书而已,当初就应该让灵婴烧掉,就省了这许多事。”武罗环视了这一圈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被灵婴视作是最重要的人。
“武罗你想的太简单了,曾经山海之母为了封印,可是耗尽心力,”崇明坐在藤椅上伸了个懒腰,“说实话,过了百年了,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书册,为何会交给小小司书伴保管?”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说到百年前灵婴毁书的事情,每个人都怀有不同的心事。
当初那整本的众生行时录,洒在山海大荒,几乎引起大乱,但是随着灵婴的魂消骨散,又归于平静。
人人都说是崇圣君的功绩。
在灵婴出生的时候,山海大荒都为她静默,她是山海之母留在大荒的唯一的孩子。
生而有两面,灵婴也不例外,她却因为爱上了崇圣君,将自己一半的邪恶镇压在了暮云馆。
随着老神们的故去,凌云殿的府君们渐渐不满足于现状。
他们想要把曾经被封印的异兽之灵归册,成书《众生行时录》,用来记载山海大荒各种生灵妖兽。
灵婴生于山海,与万物有灵。
崇圣君不是不知凌云殿建起九重九的目的,可是在他眼里,若是让他用一个灵婴换取山海生灵,他必然会选择山海生灵。
凌云殿惧怕她的山海之力,将她作为山海之神供奉,却最终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祭仙台上的那一幕,没有一个人在意,为何把书册交给灵婴,他们惧怕她,他们更希望她不存在。
他们处置她的时候,把她当成一个罪人,一个妄图掀起大乱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