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后背挺得笔直,脑袋低垂着,双手背在后背,像是一名做错事正在挨训的小学生。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只要岳母大人来家里,必定会保持个把小时。
“你看看你那窝囊样,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哪里有男人该有的样子?一天啥事儿也不干,成天窝在家里,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让女人养着,你不觉得臊得慌吗?”
王惠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一副女王的架势,指着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的陈玄唾沫横飞。
每次陈玄被她骂,总是这副德行,一声不吭,就跟个闷葫芦似的。
王惠越说越来劲,“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出去干点儿什么不好,哪怕就是捡破烂儿,它也是一份营生啊,摊上你这么个女婿,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我觉得小陈其实还不错,每天把房间收拾得挺干净的。”
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男人声音。
在王惠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大背心的中年男人,陈玄挨训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玩儿着手指头,冷不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插什么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王惠顿时就炸毛了,顺势将怒火转移到中年男人身上,“你给我站着,要你多嘴!”
中年男人吓得一激灵,腾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极为熟练跑到阳台,然后一脸畏惧的又从阳台走了回来。
看着王惠,小心翼翼的搓着手指道,“那个…….阳台上没有找到搓衣板…….”
王惠气得眼冒金星,“搓衣板搓衣板,就知道搓衣板,摊上一个老窝囊废,一个小窝囊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您消消气儿,今天是咱闺女儿大喜的日子,可别坏了气氛。”中年男人小心翼翼道。
王惠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边的怒气瞬间消散大半。
当她听说苏楠成功和漓水地产签下合同的时候,乐得手舞足蹈,就连饭桌上他那个废物老公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她都居然破天荒的没让对方罚跪搓衣板一小时,只是揪了几下耳朵完事儿。
“要不是看着咱闺女的面子上,今天我非得让你俩把超市的搓衣板都跪平了!”
说完,又恶狠狠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做饭,做丰盛一点,咱闺女就快回来了,今天非得好好给她开个庆功会!”
“得嘞,放心吧媳妇儿,这可是咱拿手绝活儿!”
中年男人自豪的将胳膊一抖,扭头冲陈玄坚定道,“这次终于轮到咱爷俩上场了!”
厨房里,两个大男人系着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怎么着,准备打算怎么谢我?刚才要不是我舍生取义,及时站出来帮你解围,说不定你现在还在挨骂呢!”
中年男人一面剥着葱,一面得意洋洋道,“这对付女人啊,就得动脑子,这方面你可得跟我多学习学习。”
陈玄一面洗菜,一面笑道,“没问题,回头我给您弄两条烟。”
苏楠的父亲苏大明,前些年因为那场赌博事件,让他被彻底撵出苏家,从此以后在家过上了软饭男的日子。
这倒跟陈玄有些相似,每天洗衣做饭,家务活全包,不过陈玄比他幸运的是,苏楠虽然也总是没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像王惠那样暴力。
听说苏大明家被磨平的搓衣板装了一大箱子,有一次苏大明被王惠一擀面杖打进了医院,看着病床上脑袋缠满绷带的丈夫,王惠感到有些愧疚,说以后每个月初一十五可以考虑不打他,把苏大明给乐得嘴都笑歪了。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陈玄跟苏大明两人一直惺惺相惜,经常在一起相互交流如何“对付”老婆的策略。
“有烟没,先给我点一根。”苏大明奴了奴嘴道。
陈玄连忙把手在围裙上搓了几下,从裤兜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梅,抽出一根给岳父点上。
“妈挺讨厌烟味儿的,你在这儿抽烟不怕挨揍?”陈玄笑道。
“挨揍?”
苏大明呵呵一笑,“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这么简单?”
“噢?这话怎么说?”陈玄疑惑道。
苏大明顺手把油烟机的功率开到最大,然后悠然的朝着风口喷出一口烟雾,自豪道,“看见没,只要把油烟机的功率开到最大,吐烟的时候小心一点,加上厨房里动静本来就大,你觉得外边的人能闻到?”
一面说着,一面呵呵笑着伸手在陈玄肩膀上拍了两下,“凡事儿要多动动脑子,教你一个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比如说,我媳妇儿现在在外边,肯定打死也不会想到我敢在厨房里抽烟,而我偏偏就在这里抽了,这叫战略性藐视敌人。”
说着,一脸享受的吐出一口烟雾,接着道,“第二,我把油烟机开到最大,加上厨房里本身的油烟味儿,还有各种动静,必定不会露出一丝破绽,这叫战术上重视敌人。”
“只有战略和战术完美的结合起来,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中不动声色的取得最终胜利!”
看见陈玄的表情有些错愕,苏大明呵呵一笑,“你也不用太崇拜我,这些道理我也是在一次次水生火热当中悟出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回头你自己再好好领悟领悟。”
“你这番话,让我五体投地!”
陈玄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心想他这个岳父大人,还真是怂出了境界啊!
其实陈玄跟苏大明一直挺合得来,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惺惺相惜”,陈玄感觉苏大明这人虽然怂了点儿,但其实人品不差,心地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