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也感到眼眶酸热,回想起当年在沛县他是如何从乔老爷手中娶走他的女儿,是如何信誓旦旦承诺会一直照顾她,保护她,可事实上他又做了多少令她伤心的事,令她吃了多少的苦,此刻,他仿佛正在接受一场审判,他非常害怕得到天上这两位至亲的否定,心内不由得十分愧疚,只想恳请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给他一个机会好好弥补。
慕椋也默默磕了一个头。
小时候,他便常来乔府玩耍,他和清华玩得特别好,什么事情都能让着她,想着她,就和那百依百顺的小夫君一般,以致府上总有人开玩笑唤他小姑爷。他也以为自己长大后,就真的是乔府的姑爷了,直到有一天,大公子和他说要来乔府提亲,他才明白,那只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如今他重新回到乔府,的的确确,仍是以姑爷的身份,磕头是应该的。
清华舍不得离去,舍不得乔府的一草一木,她一步三回头,心想,就让他们代替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吧。
林伯一直追着清华问道,“小姐,你们不回来住么?”
重山立马接了话,摇头道,“不不了不了,清华随我回去住。我,以后常带清华回来就是了。”
清华也点头。
林伯一听如此,便道,“那姑爷,是住哪儿啊?”
重山便道,“住,东边儿,不远。”
林伯自个儿嘀咕,“东边,咳。”
“那二小姐呢?”林伯又问。
清愁与慕椋相视一眼,便道,“我们也不住了。”
林伯叹着气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清华便道,“林伯,往后,我还会回来探你的,府上就麻烦你多加照料了。”
林伯一听她们还会回来,乐意道,“我一定收拾得好好的,二位小姐随时回来。”
送走了他们,林伯方才又想起了见到的那些蜀军,开始疑惑起来,“这大姑爷是什么人,怎么带着兵呢?”
好一会儿他还在门口张望,忽然与他常来往的一位大爷神色惊异地朝他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我说老林,这什么情况啊?”
林伯瞬间得意洋洋,掩不住喜道,“那是我们家小姐回来了!”
大爷便问,“你们家小姐和蜀王什么关系?”
林伯不解,“什么蜀王?”
大爷便道,“你瞎了,带兵的那位可不就是蜀王,我亲眼看他进了乔府。”
“你胡说什么,那是我们家大姑爷,什么蜀王,你尽瞎说八道。”林伯懒怠理他,转身就往里走。
大爷跟上去,拉扯道,“千真万确,咸阳城都传遍了,蜀王今日回城,我是不会认错的!”
林伯这下开始惊慌起来,“你没骗我?”
大爷急得就要发誓了。
林伯一听,目瞪口呆,结舌道,“我刚问大姑爷住哪儿,他说住东边儿,我还琢磨,东边儿哪一处啊,原来是王宫里头啊!”
“恕罪恕罪!”林伯忙不迭安慰自己。
......
探过乔家,清华心中的一件大事才算了了。半途中,她安排了另一辆马车,送清愁他们回去沈府,什么都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毕竟经过这么些年的变故,沈府若还在,怕也远不及当年了。
慕椋虽然是待罪之人,但在天下人眼里,却是德高望重的,所以即便身在蜀营,也不曾受到丝毫怠慢。清愁最看不得慕椋受委屈,原以为回到咸阳慕椋会受欺负,现在看来,她还是放心多了。
清华望着清愁,妹妹依旧年轻却也已透露出几丝沧桑,她不由得感慨万千,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她在清愁耳边安慰道,“什么都不用怕。你回家了,有姐姐在呢!”
清愁噙着泪水,不住点头,最了解她的,还是姐姐啊。可她害怕清华为了保护自己,才选择了一条她并不喜欢的路。而清华是什么都不会与人说的,她永远也无法探究到真相。
清愁紧紧拥着她,“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的,你放心吧。”
她没有感受过娘亲的怀抱,对于这一点,清愁从来不觉得遗憾,因为娘亲能给的,姐姐都拼尽全力给了她。有姐姐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啊。过去她所受过的所有苦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云烟,她已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她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他们挥泪做别,两部马车,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再次拉开了四个人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