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股不降的预感,“看来,赵国免不了这一劫了。”
长秋即便不遭楚珩出卖,也会落在重山手上,赵国,作为北疆最后一国,根本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清华?”重山见她心不在焉,便道,“你到底怎么了?
清华见外人在场,以双儿需要安静休息为由,匆匆抽身往别处去了。
重山也不得其解,却也没有深究,只留了个心,便继续与阿礼他们商议其他了。
清华从营中出来,思绪万千,难道这天下,真的是由重山作主了?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个故人的面庞,大公子,父亲,萧虞,易琛,赢桑,就连她亲手了结的邓高和霍沂,也意外地出现了,这些人与自己的一切过往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模糊而快速的闪过,心口堆积了很多遗憾。
回头一看,不过才过了短短数年,却像是走了很远很远了。
她独自默默徘徊,便打算去看看清愁,便朝营地后方走去了。
见她来了,守卫的人十分尊敬,“属下见过夫人。”
虽然她与重山的名分不再,但是在蜀军眼里,她仍然是蜀王最钟情的妻子,一声夫人总是不会错。
清华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们还好么?”
守卫便道,“没有发现异常。夫人请进。”
清华弯腰而入,只见清愁失神地蜷缩在地上,慕椋陪在她身边沉默不语,而破晓独自站在不远处,面壁沉思。
只等她喊了一声清愁,他们三人方察觉到她的到来。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慕椋和清愁也站起了身。
清愁的眼睛一片红肿,她灰尘扑面,发丝散乱,看起来十分狼狈,在见到清华那一刻,她只是红着眼睛,喃喃念着,“姐姐。”
慕椋震颤了一瞬,“清华!”
破晓则有些目光呆滞,带了些冷漠,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便立马转过头去了。
清华走到他们身边,哽咽道,“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或许,魏王和虞姐姐,就不会死的。”
她知道,倘若自己开口向重山求情,饶他们所有人一命也是可能的,只是来得迟了。
慕椋叹惋道,“这是魏王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听人说,你回来了,我们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见到她,慕椋自是感到惊喜,声音不禁沙哑起来。
清华便把自己落水之后的遭遇,大概说给了他们听。
清愁指着她怀里的婴儿,心酸问道,“这是,双儿么?”
“她叫双儿?”清华反问。
清愁点头,“王后走之前,魏王亲自起的。”
清华心中感叹,“易双,一生一世一双人。虞姐姐,你们可永远在一起了。”
清愁望着双儿在清华怀里熟睡,叹道,“双儿由姐姐照料,我便放心了。”
只是面对破晓,清华还是非常心疼的。在她心里,破晓一直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即便长大了,仍是一片赤诚。她明白,易琛对破晓意味着什么,是君王,更是兄长,如今易琛死了,他要如何面对身为蜀营中人的她呢?
她竟说不出什么话,去安慰他,破晓显然,也不愿意见到她。
清华将双儿交给了清愁,仍是忐忑地走向了他。
她叹了口气,想了很久方弱弱道,“破晓,魏王和魏王后的棺椁不日便会送回豫州,你,你若是想同他们一起回去,便和我说一声。”
破晓这才转过头来,暗淡的双眸忽而闪烁起晶莹的泪花,呆呆地点头,隐忍啜泣,“我回去。”
清华应承,红了眼眶。
在他们面前,清华像是个罪人,即便他们的心底深处不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清华还是背负了一种愧疚感,并请求谅解,只因她是蜀营唯一自由的人。她为重山造成的这一切感到抱歉,就像当初慕椋为易琛对她的扣押感到抱歉一样。只是那时,易琛并未伤及她的性命,现在,重山却是颠覆了整个魏国,他们各自所造成的后果,显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然而最终,破晓到底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算是令她宽慰了一点点。只是她也不敢多作停留,这应该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哀伤,她永远无法融入。
清愁想要和双儿多待一会儿,清华只好留下孩子,独自离去了。
回营的路上,遇到了景钰,景钰看出她哭过,情绪非常低落,便猜测道,“有人说,你刚去看过清愁。怎么了,和她吵架了么?”
清华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这天下,什么时候才不会有战火,不会有人因此牺牲。难道,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人的么?”
景钰便道,“我想快了吧。等蜀王一统中原,自然就没有这些纷争了。”
二人沉默了少许,并肩走着。
清华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三哥,你觉得我能当皇后么?”
听到这话,景钰一时之间吃惊不小,在他心里,清华不论才智,还是品德,都堪当一国之母。只是,他一直觉得,清华生性淡泊,不慕名利,怎么这会儿,忽然转了性一般,追逐起皇后之名来了?
此刻,清华的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笃定和冷静,他从这个瞬间捕捉到的一切,都告诉自己,清华是认真的。
景钰当下十分坚决道,“你若能当皇后,自然是天下之福。”
清华便道,“从前,我便是太不把权力当一回事了,所以才总是受它掣肘,处处陷于被动,先是连累了大公子,更无法保护父亲和清愁,还差点将欢儿的命也断送了。我如今想清楚了,既然是天命,我又何必一再推诿而不顾,总要利用这点难得的偏爱,成就一番事业,多少为他人做点什么。”
景钰不知她口中的天命是什么,但是,清华有这番进取之心,他总是感到骄傲的,便笑道,“清华要做什么,三哥自然是支持的。好在我们乔家家业丰厚,要花钱的地方,也不用愁了。”
清华笑了。
景钰心中不由得赞叹,清华原本就承袭了其父的谋略经纬,为人又坚忍慈悲,心怀天下,她若愿意一争,谁能与之争。
更令他宽心的是,清华这番决心,是发自内心的,并没有违背本心而不情不愿,从她眼中的从容和自信便看得出来,景钰心想,不论是非,只要她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