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吧!”跟着,又有几个同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霎时间,所有人犹如喝酒上了头,劝降的声音此起彼伏。
易琛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将萧虞横放在地上,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覆在妻子的身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轻语道,“对不起,吵到你了,我去叫他们闭嘴。”
他缓缓起身,转过头来,赤红的双眼,冷冷地扫向朝他围过来的将士。望向后方,他的目光转而变得苍茫和哀伤,果然,所有魏军都倾覆了,易琛眉头拧作一团,心下悲戚。
他手上连武器也没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就把所有人吓得牙关颤抖,谁也不敢上前,倒还有些倒退的样子。
忽而,易琛一声雷霆大吼,一跃而起,冲入了人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一蜀兵的长枪,朝所有在场的蜀军大肆挥去。
蜀军一拥而上,对他展开了疯狂攻击,易琛却犹如金刚之躯,力大无穷,矫健敏捷,愣是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顷刻间,此处便血流成河,尸身堆积如山,蜀军一个个全部倒在了他的脚下。
只是,倒下的是眼前的,不断涌来的,是身后的。
他仰着头,对着天空冷笑,而后腾空一跃,震撼落地,随后不紧不慢地舞起了手中的枪,大唱而歌,“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蜀军,实也不甘,“时不利兮骓不逝!”
他的枪舞得非常有力,劈风而来,“骓不逝兮可奈何!”
蜀军站在远处,不再靠近,蜀军身后,是冷静看着一代霸王自疯自舞的重山。
易琛仰天大笑,凶狠而决绝的眼神,在触及地上安静躺着的美人时,霎时变得柔情而充满怜惜,他的歌声也随之幽咽而出,如泣如诉,“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提着枪,踉跄着回到萧虞身边,面上无比眷念,忽而他振臂一旋,便握住枪头,毫不犹豫地拿它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重山见状,大惊失色,大喊,“不要!”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个伟岸的身影如山倾般倒下了。
重山情急,立时纵马疾驰,奔向易琛身殒之处,阿礼随之而来,他二人却只见到两具相伏相守的尸体。
世上,再无易北扬,也不再有萧虞了。
重山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周遭尸横遍野,心中说不出的惆怅滋味,易琛的死,令他倍感沉重和痛心,他一路与易琛对抗,将他追杀,可是,他想要的,当真是易琛的命吗?他和易琛不是生下来的对头,他们也曾并肩作战过,一起推翻东秦,他还曾在沛县受过易琛的恩惠。他一定要将易琛打败,却不想将他赶尽杀绝。
想到此,重山的眼眶不禁酸热起来。
便在此刻,他听到身后传来车马疾驰的声音,紧跟着他身后骤然停了。
他定睛一看,赶车的是个清俊小生,车帘由一人卷起,半掩着,虽然没有看清是谁,他的心却莫名紧张起来,不由得十分谨慎。
待那人冲下车来,他与阿礼同时疾呼,“清华!”
他二人立即跳下马,追在清华身后。
清华急匆匆不顾一切地朝萧虞奔去,在乍一见到这两具僵硬的尸体的瞬间,泪如泉涌。她果然还是,迟了。
清华扑通一声跪倒在萧虞的身旁,她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住往下淌。她伸手去触摸萧虞的脸,那么冷,令她如电掣一般缩回了手,只是停在半空不断颤抖。
“虞姐姐,我来了。”清华呜咽着,声音很小,无人听得清楚。
她不敢碰萧虞身上任何一处,她冰冷的身躯,令她极度恐惧。她只能伏在萧虞身旁,痛不能已。
重山已跟了上来,正静候在她身旁,同样也不敢靠近。
这是真的吗?原来他的心慌,是有由来的。
许久,他的手方才落到清华耸动的肩上,他哽咽着轻声唤她的名字。
清华这才抬起头来,泪眼迷蒙,质问道,“是你杀了他们?”
重山茫然摇头,他不是第一次因萧虞受她的责怪了。从前清华以为他见死不救,现在,怪他狠下杀手。
清华全然不理,别过头去自顾流泪。重山也不计较,只在她身旁默默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请示,“大哥,魏王留有一女,如何处置?”
清华闻言,如梦中惊醒一般,踉跄起了身,回头便见阿礼手中抱有一婴孩,此问正是他所提出。
陆陆续续来的人多了,便有人建议,“大王,斩草除根。”不少人随即附和。
清华忙冲上去,从阿礼手中夺过双儿,紧紧护着,连声道,“不要!”
“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清华意志坚决,除了重山和阿礼,没人能够理解。
闻言,景钰也冲了上来,将清华他们护在身后,大声警告面前这些人,“别过来!”
重山这才注意到这个人来,看他如此紧张清华,清华似乎也十分依赖他,便有些不悦,冷眼道,“你是谁?为什么和清华在一起?”
连着许多人都对景钰投来警惕和敌意,准备拔刀。
景钰不屑,更盛气凌人,先问起他来,“你是蜀王么?”
重山心烦点头。
景钰便道,“魏王死了,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说杀谁便杀谁。可你若令清华伤了心,便再也不会有人送她回来了。”
重山原也没有想要杀了双儿,只是众人提议,他尚在犹豫,如今清华这般护着,他自是下不去手的,早早便将这想法弃了。
他忙与清华解释,“我不杀这孩子,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清华便道,“你发誓!”
重山只好起了誓,“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清华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重山满眼忧伤和无奈,方意识到他为自己妥协了什么,悲伤和愧疚交织于心,令她更加难过。
重山将所有疑惑抛在一边,由衷倾诉,“清华瘦了。”
清华闻言心酸,又问,“欢儿呢?”
重山欣慰道,“她很好。”
重山每说一句话,便往她走近一步,现在,与清华只有咫尺的距离了。
他一伸手,便把清华揽在怀中,喃喃道,“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