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听到重山这样吩咐,我的一颗心始终还是悬着。
“阿礼?”我借着空隙朝阿礼喊了一声,“我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只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并没有关于那场厮杀的结果的半点记忆。
阿礼不愿上前,压着嗓子道,“让大哥和你说吧,我去外面看看。”
“虞姐姐?”我又看向萧虞。
虞姐姐也是一脸为难,道,“这些都不重要了,等你身子好了再说。”说着说着,她微微哽咽起来,不得已把头转过去。
我便不再追问,只“耐心”地等着清愁的到来。我又环扫了他们一眼,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个人,是谁呢?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
这时,我的下腹开始隐隐作痛,虽然比之前那种撕裂的痛楚轻缓了很多,但仍然在提醒我某些事,我方猛然想起来昏迷之前听到的婴儿啼哭的声音,胸口立马感到一阵惊悸。
“清华,哪里不舒服?”重山见我脸色煞白,急问道。
“重山,你告诉我,我-----?”我强忍着痛楚,刚一开口,便看到清愁拨开人群,走到了我面前,手上端了一碗药。
她看起来很好,没受任何伤,没少一根头发,完完整整的还是我的清愁。
“姐姐你醒了!刚刚好,把药喝了吧,小心烫!”她很激动地坐在我的床头,慢慢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冷了,方才往我嘴边送。
我实在有些诧异,她平日粗枝大叶惯了的,别说自己多年的旧疾到现在连药方都懒得去记诵,就是天寒地冻里见了漫天的雪连衣裳也顾不上披就要去玩个痛快的人,此刻居然小心翼翼,地给我喂药,堪称细致入微。
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我的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来的感觉,但我知道,那绝不是欣慰。
我懵懵地把药咽下,真是苦的难以言说,顿时“哇”地一口全部吐了出来。
“太苦了吧?对不起姐姐我忘记加糖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她满脸愧色,慌慌张张地把药往重山手里一塞,风风火火奔了出去。
我喊了几次都没有用,她连头也不回,一心一意要去取糖来。
我从来没有见她对一件事如此专注到近乎偏执,乃至战战兢兢!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不太对劲吗?
这不是我的清愁。
“告诉我,清愁怎么了?”我强忍着腹痛问重山道。
重山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
他越是不说,我越是着慌。急切中便带了些恼怒,逼问道,“你说实话,清愁到底怎么了?董少爷呢,他怎么没和清愁在一起?
我想我是问到点子上了,只见重山眼皮微微抬了起来,缓缓道,“董少爷,死了。黑鸦堡的人是董夫人请来,杀清愁的。董少爷,替清愁挨了一刀,当场,死了。”
“什么?”我想了千百个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顿时眼睛一阵刺痛。
“黑鸦堡的人知道闯了祸,立时撤走了。”重山道。
“那清愁?”我实在掩不住伤心,哭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清愁要如何面对这个事实,而腹中痛楚仍是不管不顾,潮汐一般阵阵向我袭来,令我颤抖不止。
“她失忆了。”重山缓缓吐出来这四个字,像宣布一个极坏的消息,紧张地观看我的反应。
我连摇头,不愿相信,“怎么会,她明明记得我啊?”
远在一旁的慕椋开口道,“这是选择性失忆,是把那些不愿面对的事实选择性遗忘。我曾在某医书典籍中看到过,清愁的病症恰好符合这一点。”
重山接着解释道,“她忘记了董翊,和他们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包括这次刺杀。”
我的脑子嗡的炸开,就在这时,清愁小心翼翼捧着糖跑了进来,大约是跑得急,脸上红扑扑的,和儿时的她一样无邪,直看得我泪眼迷糊。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不舒服?姐夫,再找大夫过来看看吧,姐姐这次小产,身子太虚弱,千万马虎不得!”清愁大惊。
小产?!
重山立马断喝一声,“清愁!”
清愁似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忙住了口,满脸委屈。
重山紧紧地握紧了我的手,满眼哀伤和无助。
小腹又是一阵坠痛,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经历了什么,顿时痛哭失声,“不,不!”
重山立马把我搂进了怀里,不停自责道,“清华,清华,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孩子!”
我早该猜到的,就在我昏去前一刻,迷迷糊糊感受到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我却以为是做梦,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要猜到的。
我,并不是蠢笨到察觉不了那一丝丝痕迹,只是,如此惨痛的事实,叫我如何自告奋勇地去承受?
重山不肯和我说一个字,难道打算瞒我一辈子么?说实话,我真切地,希望他瞒我一辈子,如果可以的话。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尚未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快乐,便和未成形的他匆匆告别,短短两月,母子缘分,何以浅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