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比肩贡品的“云雾茶”。
宁家的诚意看起来似乎做的很足。
燕惊双道:“大哥,我知道的。”
燕守壹见燕惊双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油盐不进,好似认定了宁墨一样,一时心里微有叹气,想着若是宁墨真敢欺负燕惊双,他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双做工精致但布料不算上乘的绣花鞋从不起眼的二侧门踏入设宴厅。
来人身形娇小,没有引起多少宾客的注意,可宁墨却在那人进入设宴厅之时,整个眸光骤然亮起。
明初雪隔着好几桌宴席,远远同宁墨打了个对视。
只是在对视的一瞬,她宛若白兔般柔柔的眼忽而微愣,其后唇微抿,眼眶渐渐染上几分红意。
看得宁墨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明初雪身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好好疼着哄着。
“咳咳。”宁老爷的声音拉回了宁墨的理智。
余光再扫过去之时,宁墨的妹妹宁碧已然将明初雪快速拉走。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还是希望宁墨能幸福。
而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宁墨将明初雪纳为妾也不为不可。
宁老爷醉心仕途,对后宅之事看得简单,他可低估了明初雪在宁墨心里的地位。
明初雪是他心尖的皎洁白雪,“妾”这个字眼对她都是玷污。
他宁墨要同明初雪在一起,便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要让明初雪做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
这次的订婚宴,于宁墨而言,只是一场交易。
他同燕惊双订婚,宁父答应帮明初雪进入归墟学宫。
思及明初雪对归墟学宫的向往,即使是让他同他并不喜欢的燕惊双虚与委蛇,他亦心甘情愿。
宁墨放在棕木矮桌下的手缓缓收紧,他华贵的藏青色锦袍被压住了些许褶皱。
只是在抬眸之时,他冷不丁同坐在他对面的燕惊双视线碰撞在一起。
燕惊双心悦于他,他一直都知道。
宁墨看着燕惊双平凡的容貌,被强迫的委屈不甘转嫁出了些许迁怒。
且不说燕惊双容貌不为他所喜,他喜风花雪月,可燕惊双只会舞刀弄剑。
她为何偏要死死缠上他。
就…就不能有些自知之明吗?
念头一起,被人盛赞有“君子之风”的他微愣,转瞬压下,君子不可腹诽旁人。
可宁墨眼下心乱如麻,他根本没想过是他从未在燕惊双跟前表露过拒绝的意思。
才会让重诺的燕惊双因这一纸婚约认死理般跟在宁墨身后。
宁墨喝了口茶,快速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明初雪进归墟学宫的事定然要成,他不能急。
待明初雪进了归墟学宫后,他再同燕惊双解除婚约便是。
于此,宁墨看向燕惊双的目光多了几分歉意。
届时,他便同燕惊双坦白一切。
燕惊双既对他有心,定然也会明白他的艰难,以往不论他做什么,燕惊双都很理解他的。
况且,明初雪乃女中文曲星,如此才情若是入不得归墟学宫,岂不是大为惋惜。
宁墨印象里,燕惊双惜才也明事理,即便他二人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想来燕惊双也不忍见明初雪折了才华吧。
这般想着,宁墨心头的负罪感稍轻,扯着嘴角冲着燕惊双淡淡一笑,同他以往一次又一次因为明初雪而欺骗燕惊双时露出的安抚笑容一模一样。
燕惊双在他跟前会文雅许多,常年冷漠的面容也会难得露出清浅的笑。
可这一次,燕惊双并没有回笑。
她清幽的墨眸定定然落在宁墨身上,明明称不上好看的眉眼,此刻却忽然有些摄人心魄。
宁墨倒茶的动作一顿,心里涌上几分古怪。
可就在宁墨微愣之时,他对面的燕惊双却缓缓起身。
独特的紫衣劲装,在她走到设宴厅中央时,很难不吸引周遭的目光。
宁老爷本是在同京师来的那位巡察官闲聊增进感情,余光忽见燕惊双步入厅中。
一时眉心微蹙,威武侯虽然贵为一等侯,但到底是武夫出身,一家人上上下下都没个规矩。
今日这般郑重的场合穿的不隆重便也罢了,眼下还未到宣布之时,这燕惊双便站了出来,会否显得太急,平白落得让旁人笑话。
宁老爷觉得有些丢脸,但碍于燕惊双的家世,宁老爷也只得堆起虚伪的笑脸。
“惊双可是有什么需要?”
“你同宁伯伯说,咱们两家一会就要更为亲近了,你不必腼腆。”
燕惊双今日只是简单梳了一个发髻,一头乌黑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别着。
大多数宾客只能看到燕惊双的背影。
不得不说,燕惊双虽其貌不扬,但这身段却是难得,无关男欢女爱,而是一种纯粹欣赏。
就像一轮孤冷清寒的月,赛雪欺霜。
听到宁老爷的话,身形笔直如青松的燕惊双顿了顿,其后微微拱手,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既宁大人如此说,惊双便冒犯了。”
下一刻,燕惊双眼睑微抬,一袭紫衣透着别样的峻冷,她淡着声道。
“我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