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些恍惚和不可置信,心漪起身朝廊下走去,在院中到了宋悠的面前,福身一拜,眉眼处尽是温柔。
可那双温柔的双眸对上宋悠的双眼时,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双眼中给她的感情,竟是仇恨和愤怒。
她心底发凉,看到了院外,跟着宋悠过来的十来个小厮,那些小厮一般没有主君和主母的命令,是不得进入内院的。
而今,他竟带着人到了她这玉心院门口。
宋悠声音冰冷:“心漪,若不是因着我从不杀人,我此刻一定会让你死在梦文面前!”
阳光炙热,言语冰冷。
她倒退了一步,在这炎炎夏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什么?”
宋悠一只眼睛微微眯起来,又睁开:“什么?你自己对梦文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几乎是喝出来的。
他怀着震怒到了她的面前,此刻一时爆发出来。
话音落,宋悠脚下踉跄,手紧紧攥住了领口,向后撤了一步,口中腥甜翻涌上来,血液沾染了他的唇。
心漪见状,神色慌张,眼中掉下了来:“爷,你怎么了!”
眼看心漪的手伸了过来,宋悠抬手将她的手一把打开。
手心的疼痛一时让心漪心中更是疼痛无比,咬紧嘴唇,不敢多言,只有泪水往下掉落。
宋悠闭紧双眼,忍住了身上毒气四窜的痛苦,张嘴无声的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绪,宋悠将手从领口处放了下来,眼睛扫了一下玉心院中战战兢兢的丫头婆子们,最后又看向了心漪:“去一趟府上吧,你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都给母亲审一遍,至于你……”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低沉,平稳,却没有情绪,她拿着绢子放到了嘴边,将自己哭泣的声音掩藏了起来,却还是仍有不甘的看着他。
只见宋悠冷笑了一声:“我本来想着将你认作义妹,让你风光出嫁,好圆了咱们这主仆一场的情分,可是心漪,我现在,真恨不得你即刻去死!”
心漪倒退两步,摇头道:“我……我不知自己做过何事,竟叫你如此恨我!”
宋悠蹙眉,上前一步,咬牙问道:“鳒鲽院中的那碗汤药,你敢指天立誓说你从未动过手脚,没想致她于万劫不复吗?”
她拿着绢子的手轻轻颤动,从嘴边拿开,慌乱的眨了眨眼睛:“不,可是……不应该……”
宋悠沉声问道:“不会什么?”
心漪慌乱了起来,眼睛已不敢再去看宋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双目之中含着恨意,更有愤怒,声音却冷静:“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该说什么不应该,心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漪抬头,在宋悠的逼问和冷漠的注视下,一瞬接近崩溃:“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帮她!帮她圆一个谎!是她假孕!是她欺骗了所有人,她会连累宋家,连累宋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和她一起死!”
宋悠看着因为激动而面目略显狰狞的心漪,皱紧了眉头:“就算真的如此,你也不能将那样的汤药喂到她口中啊!”
心漪向后又退了两步:“不是我,不是我,爷如何那么肯定就是我做下的,这圆子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丫头婆子们,怎么单单要来找我!”
宋悠有些不耐的转头看向了别处:“心漪,要么老老实实去府上,要么,我直接将你发卖出去,但念在你伺候了我十几年的份上,我还是愿意让你有个体面的。”
心漪腰微微弯下,眼中的泪还在掉,唇边却隐约有一抹笑意。
她本是无声在笑,现在唇畔笑容却逐渐放大,笑声凄厉。
宋悠缓缓回头,看着边笑边哭的心漪。
心漪抬头,声嘶力竭:“体面?爷将我送回府上,焉能有体面可言?认作义妹,风光出嫁?整个府上都知道我是这园子里不得脸面的姨娘,如何能够风光!太太她是假孕,就算内里有什么苦衷,也是真真切切的欺上瞒下,我不过……是帮她隐瞒下来,那药喝了,没有怀着身孕的人也会见红腹痛,届时怎么说都可以瞒过那些太医的。”
她说话间,上前拽住了宋悠的衣袖:“爷,太太将帖子递了上去,这仔细算下来,那可是欺君啊!她这事情如果被太医们抖落出去,是会将整个宋家拖下水的,爷难道不知道这事情多严重吗!”
宋悠将心漪的手一把甩开:“可梦文确实怀了身孕!就算她没有怀有身孕,你也不能如此!”
心漪张大眼睛,看着宋悠,双腿一时无力,跪坐了下来:“爷,心漪,不去府上,爷若是肯,心漪愿意去庄子上做活。”
宋悠垂眸看着心漪,有些不解:“犯了事的姨娘被赶到庄子上,也不会好过,极有可能被折磨死,你是图什么?”
心漪抬头看着宋悠笑了笑,有几分执拗,还有几分苦涩:“我死也要,死在爷的名下!”
听到这样的话,宋悠到退一步。
在心漪身后站着的文墨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爷,我可以将心主子做过的事情全告诉爷,只要爷能留文墨在园子里,文墨什么都招。”
宋悠垂眸,看着文墨面无表情,转头和院外的剑琴道:“把她给我带下去,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奴才一个不留,全部发卖。”
剑琴听后,连忙和两个小厮招了下手,那两个小厮进来要将文墨带走。
文墨面上带着笑容:“爷,奴才是不是能留在园子里?”
宋悠负手,蹙眉盯着坐在地上的哭的心漪,和那两个进来的小厮道:“带下去。”
那两个小厮扯着哭喊的文墨往外走了出去。
心漪抬头看了一眼文墨,有些发颤:“爷会留下她吗?”
宋悠声音平淡:“不会,奴才不忠,是为大忌,我如今,绝不会要这样的人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