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扇仿古拱门时,李云道特意看了一眼两侧铁划银钩的校训:“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尽管在这里才待了小半年的时间,可是李大刁民对这所二一一工程大学对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就仿佛所有人对度过童年时光的幼儿园都情有独钟一般,这所创建于上个世纪初的综合xing大学处处都是百年岁月静逝的痕迹。所幸的是,哪怕在这些年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冲击下学校全国排名被抛出前三十,但这个处处被岁月年轮雕琢出斑驳外表的校园里,还有那么一些人真正地埋头做学问。被李云道戏称为“老头子”的吴老便是这里的镇校之宝。
姑苏古城向来不缺水,古时说“开前门户户邻水,推后窗水中赏月”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老头子就住在学校后面的小河畔,一席苏派气息浓郁的古sè院落,门前靠河岸的一侧种着一株桃花树,初夏已经过了那落英宾纷的时节,但似乎还能隐隐闻到前些ri子桃花香飘十里的气息。门口有一尊模样怪异的太湖石,先天而成,不沾任何世俗气息。门是木门,李云道推开门的时候听到的“吱咯”声仿佛是从一个世纪之前传出来的一般古旧。
院子不大不小,靠西的一侧大树参天。老头子戴着老花镜,坐在树荫下的藤椅上,一颗一颗慢慢地剥蒜头,他剥得很慢,慢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停下来一般。他剥得很认真,认真得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手头的那一小瓣蒜头。等听到门响,老头子才慢慢悠悠从老花镜上方看了李云道一眼,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稀稀落落几乎掉光的老牙,神情自得,可李大刁民总觉得老家伙笑得像个耍了诡计成功得呈的小孩。
“坐。”老头子指着他对面的空地,“等我剥完。”
李云道也不客气,东张西望了一番,在院子另一侧找了个水笼头,洗了手后,便在老头子对面席地而坐,从塑料框里拿出一颗蒜头,娴熟地剥开。一老一少,也不说话,只是听着树上的鸟鸣和墙外行人偶尔发出的自行车铃声。老头子还是不紧不慢的节奏,也不知道李大刁民是不是故意调戏老头子,居然比他还慢,简直把手上的蒜头当成了昆仑山上的玉中之王来伺候。不过有了李大刁民的加入,不到半个钟头,小筐里晶莹的蒜肉就已经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等最后一瓣蒜肉入筐,老头子这才拍了拍手,冲屋里呼了一声:“今儿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李云道没想到家里还有人,转头看去,顿觉眼前一亮,中堂屋里居然走出个少妇模样的女人,生得肤如凝脂,一颦一笑间流淌着万种风情,就连李云道这种也算是见过蔡家和阮家大美女的刁民都不由得想说“粉帐一落共醉巫山”这般的放浪话。
“老师,耍赖可不行哟,起码有一半是别人代劳的。梅医生说咯,每天要剥满两个钟头,对病情才有帮助。”软绵绵的吴侬软语,听得李云道心里如同数只小鳅挣跳不己。李云道从来没认为吴语方言有多好听,对于昆曲评弹也只是保留对历史文化更真诚的尊重,但今天听到这酥软到人骨子里去的吴方言,李大刁民忽然这女人不去唱昆曲实在是太可惜了。
果真,伴随着那婀娜摆动的腰身,又小半筐蒜放在了吴老的面前。老头子似乎对少妇无可无奈何,只好对苦笑道:“再等等吧。”
李云道原本有些气结,但看到那少妇秀眉紧蹙地瞪着他,忙陪笑脸:“不急不急,您自个儿先剥着。”
“也好,让阿荷带你去书房坐坐吧。”
“麻烦阿荷姐了。”李云道连忙起身,跟在叫阿荷的少妇身后。
老头子的书房很大,书架如同图书馆一般一排一排摆放着,在最里面才有一张不大的沉木雕花书桌,笔墨纸砚齐全。墙上点缀着些字画,都是出自国内外的大家之手,随便拿一幅出去都能在京港拍卖行里拍出咋舌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