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离宫?”
“离宫?”苏如缘缓缓回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青鸾,“你想要离开皇宫?”
“是。”
“为什么?”
“奴婢的事,皇后娘娘无需多问,只要我们各求所需就行了。”
苏如缘道:“你的身份是内侍女官,要想离宫谈何容易?”
青鸾微微一笑:“如果容易,奴婢又何必与皇后娘娘做这笔交易?后宫喋血风雨,奴婢要保护皇后娘娘和肚子里的龙种安全,亦非易事。用离宫来换取皇后娘娘和龙种平安,这笔交易应该很值得吧?”
“本宫答应你。”
青鸾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离开孙闻的视线以内。
她睡得香甜,想到不久后就能离宫,一颗紧绷的心总算畅快了许多。
辗转了一个身,似乎触碰到什么,青鸾没去理会,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忙睁开眼,看到孙闻正侧身躺在边上看她睡觉。
“嗬!”青鸾惊坐起来,“皇……皇上?”
孙闻褪去了太子身份的袍服,换上了深色的龙袍,整个人顿显深沉许多。见青鸾这么惊讶,他倒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淡淡笑曰:“内侍局说今夜由你侍寝,看你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准备。”
青鸾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今天是初一,按照惯例皇上应该上皇后娘娘那……”
“皇后有孕在身,不便侍奉朕。今后但凡是皇后侍寝的日子,一律换成你的。”
“皇上……”
孙闻闪过一道冷光:“这是圣旨。”
青鸾硬着头皮:“是……”
孙闻就这样看着她,不动声色良久。
被他盯得发憷,青鸾正欲下床,却被他喊住:“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宽衣?”
“嗯……”青鸾轻微地发出一丝声音,搐动了一下手指。
“娘娘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奴婢是平儿,娘娘忘记了吗?”
她用手去抚摸头:“我怎么了?”
平儿担忧道:“皇上说娘娘额头的伤口复发流了很多血,晕了过去。”
那么昏迷前的血是从她伤口流出来的。
青鸾勉强要动,平儿忙道:“娘娘要什么,奴婢那给您。”
“水。”
她觉得口干舌燥,将温热的一杯茶尽数喝下,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有了知觉。青鸾看了看自己,已然换了一身睡袍,这睡袍显然是新的,上面印着忍冬的花纹,被褥也都换过了,问:“这衣服是你给我换的吧?”
平儿却是一愣:“奴婢进来的时候娘娘就是这样的,只是被褥重新换过了。”
青鸾一愣。
这套睡袍不是自己的,又不是平儿给换的,那会是谁?难道……是孙闻?
一想起是他,青鸾顿时感到不安。
他那么恨她,怎么会给她换衣服?
除了别有用心,别无他想。
“娘娘?”平儿轻轻唤了她一句,“您听见了吗?”
“啊?什么?”
平儿倒是好耐心,又说了一遍:“今天本是内侍局一众宫人给您请安的日子,娘娘现在身体欠佳,还见不见他们?”
青鸾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内侍女官的身份,一想到这个身份是要每天跟后宫妃嫔打交道,就有说不出的不痛快。而今苏如缘要她在这个位置上帮助她遮挡风雨以保龙种,她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我去。”青鸾勉强撑坐起来,“你给我拿身衣服。”
她换了一件素色织锦上衣和浅蓝色的襦裙,才在平儿的搀扶下朝内侍局方向而去。
东宫在皇宫东边,内侍局则在西北方向,因此距离颇远。
青鸾人在病中,才走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平儿劝道:“娘娘还是别去了吧?”
“第一次见内侍局宫人,以唐青鸾的性格,自然不会怠慢了。”一个声音悠悠地从后面传来。
青鸾回头一看,,苍白一笑:“原来是何美人。”说着欠身行了行礼。
一双手从身后扶住她:“你身子不好,就不用行这么虚礼了。”
又是孙闻!
他似一个如影随形的魂魄一样跟着她!
青鸾又恨又气,忙退后一步,和众人一起行礼:“参见皇上。”
孙闻又去扶她,温文道:“都说了让你不要行礼,你还不听。”
青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何美人见孙闻从来了以后只跟青鸾说话却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压着的气就更深了,她淡淡地问:“皇上今儿个下朝这么早?”
孙闻呵呵笑道:“是啊,今天早了一刻,没想到能一下子碰到何美人和内侍女官。”说完他再也没看何美人,亲手扶着青鸾:“要去哪里?朕陪你。”
直到走了很多路,青鸾才轻轻挣脱孙闻的怀抱:“现在没人在场,皇上松手了。”
孙闻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拥得更紧了:“唐青鸾,路还长着呢,朕怎么可以轻易松手。”
宫人见新帝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纷纷侧目。
青鸾自知躲不过,索性从容地与他并肩行走:“皇上可知臣妾这是要去哪里?”
“听何美人的语气,你应该去内侍局吧?”
青鸾问:“既是如此,皇上还要陪臣妾一块去吗?”
孙闻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怜爱道:“不是说了吗?爱妃身子抱恙,朕陪你去。”
青鸾趁机道:“臣妾既然是内侍女官,皇上是否恩准奴婢搬到内侍局住?”
“在东宫住地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呢?”
“按照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孙闻的语气毋庸置疑,“朕宠你,是你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鸾停下来,不解地问孙闻:“皇上已经顺利称帝,对手也已经一句不振,又何必对臣妾耿耿于怀呢?”
孙闻的目光犀利:“唐青鸾,你还不明白吗?在这场游戏里,只有朕是游戏的主宰者,只有朕才能定规则。”
他如一头雄狮,内敛,沉静。一旦找到猎物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死咬着不放,直到对手被他硬生生地吞进肚里。
快到内侍局,孙闻忽然又改变主意了:“既然是你第一次见内侍局宫人,朕就不进去了。”
他陪着青鸾走了大半个皇宫,目的显然已经达到。
青鸾已经对他的伎俩习以为常,欠了欠身:“臣妾恭送皇上。”
孙闻一手扶起她,凑在她耳畔低语:“在本朝,内侍局历来是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每一任的内侍官在这个位置上都活不过三年,不知道你这个内侍女官是否会出人意料呢?”
“这不正合皇上的心意吗?”青鸾戏谑道,“皇上就是要臣妾生不如死,晋封为内侍女官,就离生不如死更近了。”
“可是朕知道,以你唐青鸾的为人,是绝不甘心生不如死的。”孙闻露出深沉的目光,“你甘心死在内侍局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衣袖交叠间,孙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这场游戏朕没有喊停,你就要奉陪到底,知道吗?”
青鸾抽出手,看了他一眼。
孙闻朝她身后示意:“新任内侍局女官,进去吧,让里面的人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青鸾转过身,看着“内侍局”三个烫金大字,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她第一次以内侍女官的身份站在后宫所有的宫人面前,不知谁说了一声:“内侍女官来了。”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参见娘娘。”
这些跪着的人里,都是与后宫紧密相关的宫人,妃子的贴身侍女,心腹,敌人,暗知宫闱秘事的……一切一切的人都在内侍局。
青鸾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出奇地镇定:“从今往后,内侍局当以维护后宫安宁为旨,尽心尽力做事。”
“谨遵娘娘训示。”说着,一众宫人颔首。
一眼望过去,有一些人反而抬头看着青鸾,眼中充满戏谑。
见青鸾盯着她们,其中有一人问道:“敢问娘娘,娘娘说内侍局当以维护后宫安宁为旨,尽心尽力做事。后宫这么多主子,该为谁做事才会安宁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青鸾和她。
青鸾不急不缓走到她身边:“慧云姑姑在内侍局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连内侍局这点最起码的训示都不懂吗?”
慧云面色一哂,道:“只怪奴婢愚昧,因此只有做奴才的份。娘娘如雨后春笋在后宫贸然生起,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奴婢想多讨教讨教。”
青鸾呵呵一笑:“慧云姑姑既然这么说,本宫自当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只要你,真的愿意讨教。”
慧云眼神一凛,挑衅道:“不知道奴婢有没有福气学完娘娘一身的本事。因为每一任的内侍官在内侍局呆的日子都不长呢。”
这样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可见孙闻那番话并非恐吓了。
青鸾在内侍局转了一圈,认识了几个人:出纳姑姑慧云,侍女姑姑古兰,监察姑姑若容。
出纳姑姑慧云负责后宫任何物品的进出大小事宜。
侍女姑姑古兰负责管理书籍、朗读及誊写文章、大小宴会侍侧等。
监察姑姑若容则负责后宫一切宫人的赏罚。
在内侍局,除了青鸾这个内侍女官以外,这三人是身份最高的宫人。
青鸾并不多问内侍局的事,也不与她们几人多做交流便离开了。
她的举动反倒令内侍局的人感到十分惊诧,三个姑姑也是不明所以。
宫人们窃窃私语:“准备的茶点还没用呢。”
“还有内侍局的账目,都没过目。”
“甚至不过问内侍局的事。”
“这就是新一任的内侍女官?”
众说纷坛,无人知晓。
不知谁说了一句:“听说内侍女官深受皇上宠幸,人家就是从龙床上得势的呢。”
“既然受宠,又为什么让她做内侍官这个苦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