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她不敢深想。
一颗心却开始蠢蠢欲动。
入宫八年,她已习惯在任何处境下都为自己着想。
再抬起头,青鸾竟温温一笑:“奴婢在想,贸然失职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责罚。”
孙闻看着她,微有些愣怔。
鲜少见到她的笑,如此温和的笑容更是从未见过。
青鸾睁着眼睛问:“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靠近之间,孙闻不经意地伸出手捏住她的手指:“本宫在想,该怎么责罚你才好。”
青鸾忙抽出手指,退后一步欠身:“无论太子殿下怎么惩罚,奴婢都甘愿受处置。”
孙闻问:“真的?”
“真的。”
“真的?”
“奴婢句句属实。”
“那你走近一些,本宫这就处置你。”
青鸾果真凑近了一些。
见他嘴唇上渗着隐隐的血渍,青鸾忙跪下来:“奴婢一时慌乱伤了殿下。”
孙闻的做法太出人意料。
看着她整个人都有点微微颤抖着,似乎惊吓过度。孙闻用手拭了拭嘴,扶起她:“是你说的,甘愿受处置,怎么又后悔了?”
“奴婢没想到……”说着,青鸾脸红了。
孙闻一只手用力握住她:“什么没想到?只要本宫想要,你不必怕。”
于唐青鸾来说,不是怕跟太子在一起,而是不愿意。
她轻轻道:“奴婢只是一个寒微的宫人,不敢奢求什么。”
这样拒绝孙闻,他到底有些失望。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从未有人敢违抗过他,更不会有人拒绝他的心意。
唐青鸾,是第一个人。
孙闻松开手,将双手背在身后,随即恢复往日的冷沉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青鸾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心里一阵惊骇,忙理了理衣服跟着跑了出去。她不是不知道他在恼什么,只是她不愿意屈服。
屈服于贤妃或是孙闻。
孙闻再也没跟她说过暧昧不清的话,私底下也再也没做什么逾越的举止。
他是骄傲,强势的男人。
习惯了女人对自己曲意迎奉,对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青鸾,他冷漠相待。
青鸾奉茶之时总是大气不敢出,其余空闲时间也不会单独呆在身边。
能避则避。
但是显然,贤妃并不打算放过青鸾这个诱饵,她来东宫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每一次总要坐半天才离开,只要见到青鸾总是不住使眼色。
几次见没下文后,贤妃特地提起来:“听说太子殿下身边有个伺候茶水的宫女,深得人心?”
何良娣懒洋洋:“贤妃娘娘说的是唐青鸾吗?”
贤妃面带微笑:“叫什么名字本宫不知道,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喝到她泡得茶就好了。”
何良娣眉头不皱一下:“这有何难?”说完就朝外面喊,“把唐青鸾叫过来。”
此时孙闻还没下朝,青鸾端着泡好的茶水进殿,按序给贤妃、苏如缘、何良娣奉茶。
到了贤妃这里,她一个没接稳,一杯茶打落在地。
何良娣正想借此机会接近贤妃,茶杯一落地不禁面色一变:“怎么做事的?”
贤妃不看青鸾只笑着对何良娣说:“可能她是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茶水的,所以本宫没福气喝这杯茶。”
经贤妃这么一说,何良娣将所有的气都撒在青鸾身上,扬手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她身上,怒斥:“下贱的奴才!仗着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就使不得是不是?”
青鸾胸前湿了一大片,透过衣服感觉到几分隐隐的热痛感。
她知道贤妃铁定了心要她难堪,更不会有人帮自己,故而沉默地低下头。
何良娣又怒骂道:“不要以为太子殿下纵容着你,就迷糊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贤妃闲闲的问:“听良娣的口气,似乎是话中有话。这个唐青鸾……莫非还有其他本事不成?”
何良娣到底也是精明之人,掩饰道:“妾身自从有孕以来大小事宜一概不问,怎么知道这些下贱奴才是怎么伺候太子殿下的。不过是见她连端茶送水都不尽心,怒火难耐罢了。”
贤妃佯装劝道:“这些人,随便处置一下就行了,良娣身怀龙种,犯不着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体。”
听贤妃说自己身怀龙种,何良娣更是借势发威:“来人!把这唐青鸾给我拖出去杖责十大板!”
青鸾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任由宫人拖下去。
十大板,足以让她奄奄一息。
何良娣虽然只是一个东宫良娣,但是的确够狠。
青鸾倒在地上,整个人爬不起来。
贤妃走至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如果你想要,一定能够博取孙闻的疼惜。”
青鸾握紧拳头:“贤妃娘娘是在把奴婢逼往绝境。”
贤妃勾了勾唇角,眼角一斜:“如果你没有弱点,本宫又怎么能把你逼往绝境呢?”
她说的对,如果青鸾喜欢的不是孙启,又能耐青鸾如何?
她们之间明明彼此嫌恶着,却因为一个男人不得不彼此牵扯着利用着。
福荣宝进来就看到青鸾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惊了一声:“发生什么事?”
待身边的宫人细细禀报后,何良娣由宫人搀扶着走出来:“妾身刚才教训了一下这个唐青鸾,太子殿下该不会怪罪吧?”
孙闻冲她微微一笑:“你若喜欢,怎么样都好。”
何良娣得寸进尺:“这种人留着也只是碍眼,不如遣走了也好。”
在一边的福荣宝忙道:“良娣有所不知,这个唐青鸾其他本事没有,但是泡起茶水来深得太子殿下心意。如若……”
何良娣皱了皱眉,不再往下说。
直到她走了福荣宝才吁口气,转眼一看,发觉孙闻的脸早就黑沉下来。
问孙闻:“太子殿下,现在……”
青鸾虽痛不欲生,但到底认得是孙闻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正看着自己。
不知是真的疼痛还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尽职的戏子,青鸾氤氲着泪水,低低地喊了一声;“殿下。”
边上的福荣宝觑了觑孙闻的脸色:“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
孙闻不再看青鸾,转而低沉着声音:“送她回屋子。”
青鸾整个人伏在床上,痛得动弹不得。
但她并未哭出声,只是有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滴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孙闻的声音:“要不要叫大夫来?”
青鸾忙用手?了?眼泪,转过身来:“太子殿下。”
孙闻扶住她的身子:“有伤在身,就不要起来了。”
青鸾并不敢躺着,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奴婢这里简陋,怕弄脏了殿下。”
孙闻皱了皱眉:“本宫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青鸾想到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噎住了嘴不再说。
孙闻伸手碰了碰她的背,青鸾便痛得闪躲开:“殿下,不要碰……”
孙闻的手已经沾染了些许血迹,青鸾要拿手绢替他擦拭,他却说:“你伤得这么重,应该先上药。躺下。”
青鸾依旧坐着不动。
孙闻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利索地撕扯开青鸾的衣服:“不想死就安分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稍不顺他的意,脾性就开始发作。
青鸾整个血肉模糊的背裸呈在孙闻的眼前,他用湿毛巾替她轻轻擦拭干净,擦的时候青鸾痛得咬牙切齿。
就在她几近昏厥的时候,一只手摸着她的脸:“好了。”
她睁开眼,看到孙闻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心里一动:“如果没有殿下,奴婢的伤怕是永远好不了的。”
孙闻凝视着她:“那么有我在,你的伤必定是好的了的。”
他用“我”字与她相称,放下身段,平等相待。
这在整个宫闱,只怕也是仅此一例。
如果不把握住机会,那么贤妃还会再来一次,亦或许自己跟孙启永远没有可能了。
“若留下伤痕,殿下也是会嫌弃奴婢的。”
“只有你这丫头嫌弃我,我哪里嫌弃过你了。”
青鸾哽咽:“奴婢不是一心要拒殿下于千里之外,奴婢……奴婢真的是怕……”
孙闻一把抱住她的头:“我说过,有我在,没什么好怕的。这宫里也不是没出过宫女步步攀升的先例……”
“怕只怕,奴婢会给殿下带来不便。”
“我若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又怎么算得上是一朝太子?”孙闻似是责怪,心疼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青鸾轻轻地将手覆在他手背上:“如此说来,前一次是奴婢错了。”
“你岂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孙闻抓紧她的手,“这几日还故意避着我。”
青鸾红了脸:“奴婢再也不会那样了。”
“真的?”
“真的。”
孙闻方才满意地笑了。
青鸾心里轻轻叹口气,无论自己多么不愿意,终究还是走上了贤妃希望她的路。
那一夜,孙闻命福荣宝静悄悄地将青鸾送到书房。
青鸾很惊惧:“殿下,这样不好吧?”
孙闻道:“没事,你养伤这几日就在这里呆着。”
“可是……”
孙闻道:“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让我看着你也好。”
青鸾睡在他的床上,隔着帷帐,每次都看到孙闻挑灯批阅奏折的身影。
为了自己和孙启,就让她全然地自私自利一次吧!
半夜醒来,孙闻依然挑灯夜战,青鸾微微思索了会,便赤着脚起身,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替他披上披风:”夜里冷,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