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啊。”玉兰深吸口气,将空气中的桂花香气深深吸入。
“是啊。所谓八月桂花遍地开嘛。”鸾拍了拍身边,“坐下来,陪我一起闻这花香如何?”
“奴婢站着就是。”
鸾一把拉她坐下,“客气什么。我几时把你当过奴婢。”
玉兰不再推辞,乖乖坐在她身边,陪她静默赏花。
两人坐在花丛深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于是,鸾意外地听到从此地经过的奴婢的闲谈。
“今天王爷好像特别高兴,说我的茶泡得好,还给我打赏呢!”
“当然高兴了。听说京城里的那位王后娘娘,前两日给王爷生了个大胖小子,王爷能不高兴吗!”
玉兰听到此处,反射性的跳了起来,大声骂道:“你们俩是来做事的,还是来嚼舌根的!主人家的事,需得着你们多嘴!”
两个丫鬟见了突然跳出来的玉兰,吓得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两个……”
“玉兰,”鸾出声打断了她,起身看着两个丫鬟道,“你们下去吧。”
“夫人,夫人饶命,奴婢再不敢背后议论了。”
惊见鸾也在此地,两个丫鬟磕头如捣蒜。
“没事的,我没有怪罪你们,下去吧。”
听明白鸾的话,丫鬟们忙叩头谢恩,急急退下。
“是铭幽让你们瞒着我的?”鸾望着玉兰问道。
“夫人不要误会,王爷也是怕你难过……”
“我知道。”鸾淡淡道,“这是喜事,不用隐瞒的。”
嘴上说是喜事,心里却是千般滋味,复杂难辨。
“休息了这么久,我去铸剑房看看。你不用跟来。”鸾淡然道。
说完,朝着铸剑房走去。
等到鸾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玉兰转身去往前堂向铭幽禀报。
取过身旁的手绢,抹去脸上的汗水,将完工的藏龙剑凑近眼前仔细查看,确定没有问题后终于满意的笑了。
铭幽推开门走了进来,刚跨入门槛便看到她手里的藏龙剑,快步上前接过藏龙剑,惊喜道:“完成了,这么快!”
鸾见他满脸兴奋,自己更加高兴。
铸剑房内只有一团炉火熊熊燃烧,完全由玄铁制成的藏龙剑红光大盛,甚是耀眼。
“你最近这么拼命,是有心事?”铭幽并未因兴奋而忘记心底的疑惑。
鸾擦汗的手略有停滞,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你有事瞒着我。”铭幽看出端倪,放下藏龙剑,行至桌畔为鸾倒了杯水。
鸾接过水一饮而尽。铭幽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回答。
“我……”鸾没有想过隐瞒,毕竟这不是能长久隐瞒的事,他迟早会知道,“铭幽,我可能会失明。”
“怎么会?!”铭幽难以置信的紧盯着她,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开玩笑,可她也太过镇定了吧!
“本来想瞒着你,可是,这毕竟瞒不了多久,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说会失明?”铭幽打断她,说话间忽然明白过来,“巫鹰!是他吗?”
见鸾没有回答,铭幽心底更加确定,愤然转身,想要命人去寻巫鹰,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生死,都要把他抓回来。
“铭幽,”鸾在身后轻唤,见铭幽停下步子,方开口道,“你认为你还能抓住他吗?何况,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一双眼睛换一条命,很合算。”
铭幽忽然回身将她拽入怀中,咬牙道:“我不会让你瞎,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一定会!”
虽然知道这样的希望如同水泡,一戳就破,鸾仍是因为他的话以及他话语里的坚定而感动。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能有一个孩子,至少在我彻底失明前还能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铭幽心底一紧,更加用力的箍紧她,“会的,我们还会有孩子,你一定能看着他长大!”
尽管铭幽遍请天下名医,鸾的视力仍然无可避免的恶化下去。到了兴平四年初,左眼已经只能感受到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了;右眼还能看到东西,只是眼前像是蒙上一层雾,看什么都很朦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个时候,鸾再次怀孕。谁都知道,铭幽与鸾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王府内一干人等皆小心服侍,生怕再有什么意外。
兴平四年年底,京城,王府别院。
屋外风雪正紧。陆蜻蛉坐在窗下读着铭幽的家书,读完书信,面无表情的将书信折好重新装入信封,抬眼看了看火炉边被奶娘抱着的儿子和正在逗弄儿子的曹锦瑟,又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一株红梅在风雪中傲然独立。
陆蜻蛉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等雪停了,去取一枝红梅来,插在那只大花瓶里。”说着,指了指屋内那只显眼的缠枝花瓶。
丫鬟应了声“是。”
“王后娘娘,”奶娘抱着启然道,“小公子怕是要睡了,奴婢带他回房去了。”
陆蜻蛉从奶娘手里抱过儿子,轻呵他腋下,慈爱的低喃,“要睡了吗?”启然明显的犯困,对母亲的逗弄完全不想回应,只一个劲的舔着自己的拳头。
“去吧。”陆蜻蛉将孩子抱还给奶娘。
待奶娘走远,曹锦瑟问道:“王爷信里说什么?”
陆蜻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据实以告,“青鸾也生了个儿子。王爷给他起名,启恒。”
曹锦瑟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晦暗,“连她也生了。”
知道她在难过,陆蜻蛉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道,“启然也是你的儿子,你那么疼他,他将来也会孝敬你的。”
“不一样的。”曹锦瑟咬唇道,“对女人来说,只有生过孩子才能叫完满。”
“哪里听来的胡话?”陆蜻蛉有些啼笑皆非,“等王爷回来,等我们一家团聚,你也会有孩子的。”
“都两年了,谁知道太后什么时候才肯让我们一家团聚。”曹锦瑟忿然道。
“等机会吧。”陆蜻蛉叹道,“等时机到了,就可以团聚了。”
时间很快走到兴平八年的春季。
麟趾宫内回荡着铭?那让人揪心的咳嗽声。铭?裹着斗篷坐在案前,一边咳嗽,一边提笔疾书,周围的宫女太监早已被遣开。
纪绯嫣在内间为铭?倒茶,偷偷将研磨成粉末状的续命丹倒入茶水内,待其充分溶解后,方端着茶碗走到铭?身畔。
铭?已写好密诏,并盖上私印,末了,还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方将密诏折好。
在他折好密诏之前,纪绯嫣似是无意的瞟了眼密诏。待他收好密诏,方将手中茶碗递给铭?,叹道:“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
方才有铭?安插在凤仪宫的小太监秘密禀报,说是牟湘与太后在凤仪宫内密谋些什么,所有宫人一律不得入内。
听完禀报,铭?有了强烈的预感,这密谋必是与他有关!
这些年,宫里一直私下暗传,说是宫里头闹鬼,尤以凤仪宫最为厉害。牟太后嗤之以鼻,并想方设法扼杀谣言,然而,从闹鬼的传闻出来开始,牟太后就一直睡不好。牟太后本就上了年纪,经年累月的一折腾,导致身体越来越差,三天两头的抱恙。朝堂上一些同情铭?的臣子,见状都起了不安分的心,奈何,京中军权都在牟家人手里,于是有人偷偷联系上铭?,希望铭?下一道密旨,调兵入京勤王。
正在考虑要调何人入京,就传来牟湘与太后密谋的消息。上次兵变失败的惨痛经历,使得铭?犹如惊弓之鸟,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先搬救兵要紧!
“朕忽然觉得,太后已容不下朕。”铭?喝着茶道,“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您要如何把这个送出去?”
“是啊。”这个问题也让铭?头疼,“能与外界联系上的人不是死就是走,朕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绯嫣想了想,道:“陛下,何不请皇后娘娘帮忙?”
“惊鸿?”铭?诧异道,“她肯吗?这些年朕如此冷落她,何况,那些是她的娘家人……”
“臣妾以为,只要是陛下的事,娘娘都会帮忙。也正因为她是牟家人,由她传递出去才最不易被人发现。”
“朕得好好想想。”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如果这次再失败,就永远不会有下次了。
待皇后领着太子同往常一样来给铭?请安,铭?瞧着满脸憔悴却依然淡笑如常的皇后,心里涌出些许愧疚。这些年,因为与牟家的恩怨,他刻意冷落皇后,皇后对他却毫无怨怪,依然如昔。早年在东宫相互扶持,相互依偎的日子重又回到他的记忆里,对妻子的了解告诉他,她是值得信赖的。
“启文,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铭?伸手招呼道。
太子依言行至铭?身前站定,对铭?的提问对答如流。
“好,好。”铭?宠溺的轻拍太子脸颊,抬眼看了看皇后,牵着太子的手走向妻子。
没想到铭?会突然走到自己跟前,皇后有些受宠若惊,“陛下。”
抬手轻抚她的脸庞,语带疼惜,“你消瘦了。”
“谢陛下关心,臣妾没事的。”
铭?毫无预警的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惊鸿,朕有件性命攸关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承蒙陛下信任,臣妾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