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然雷声震天,鸾循声望去,从殿门能望到的那一小块天空上已有各色焰火肆意绽放,美丽非常。
“放焰火了!”鸾兴奋道。
铭幽头疼的拉住快要窜出去的她,低声道:“得等我父皇和母亲先出去,你才能跟着我出去。”
鸾下意识地为自己的毛躁吐舌,模样甚为可爱。
端妃跟在皇上身后,牵着成蛟往殿外走去,正要抬步迈出殿门,胸口却在此刻突然发疼,头晕目眩,有一股腥咸自胸口涌至嘴里,腹部一阵收缩,鲜血冲口而出,直直地喷溅在皇上背部!
“母亲!”一旁的成蛟扶住昏厥的端妃,惊叫道。
皇上急忙回身抱住端妃,叫道:“快传太医!”
宫里头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铭幽同舅父、端康一起焦急地等候在重华宫前院。本来外臣不能进入后宫,只是今日端妃在寿宴上突然吐血晕倒着实叫人担心,加之他们都是端妃的娘家人,皇上特意准许他们前往重华宫等待消息。
闻讯赶来的绮罗拉住铭幽道:“哥哥,怎么样了?”
铭幽摇摇头:“还不清楚。”
“成蛟呢?”绮罗四下张望,并不见成蛟。
“自然是在里面陪伴娘娘。”端康回道,“广平王对娘娘极为孝顺,不枉娘娘疼他一场。不像有些做儿子的,吃里扒外。”
“端康你又胡说什么!”绮罗气道。
“绮罗,”铭幽淡然道,“何必自降身份,与牲畜一般见识。”
“你在骂谁?”听到铭幽骂自己畜牲,端康不由气极。
“骂的就是你。”铭幽直直看向端康,“奉直大夫,别忘了,孤可是临淄王。骂了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要以下犯上!”
“王爷,王爷,”舅父赶紧出声救儿子,“端康向来顽劣,还望王爷看在自家人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随即转头对儿子喝道,“还不快向王爷道歉!”
在父亲的逼迫下,在身份高低的对峙中,端康不得不低头,恨恨道:“小臣错了,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端康这一次。”
“罢了,就如舅父所说,都是自家人,孤也不会跟你计较。只是,你从今可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有那些以下犯上的举动。”铭幽意有所指的回道。
绮罗此时也发现了端康包扎夸张的手指,联想到铭幽刚才带有警告的话语,对端康因何受伤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
延煜从宫房内走了出来,对伺立门外的小太监做了几个手势,小太监便走到院内,躬身道:“端妃娘娘醒了,皇上请各位入内。”
“总算醒了。”舅父松了口气。
“太医怎么说?”铭幽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
“哥,我们先进去,进去再问吧。”绮罗拉拉铭幽的衣袖。
铭幽点点头,与他们一起走向房门。正欲跟着舅父跨进房门,却忽然被旁边的延公公伸手拦住。铭幽不明所以的望向延煜,延煜对着铭幽微微欠身,比划一番,刚才给他们传话的小太监解释道:“端妃娘娘说夜已深了,王爷不该过多劳累,早些回府安歇才是。”
铭幽皱了皱眉。他相信,母亲的原话一定只有四个字――“不见铭幽”。这样冠冕堂皇又狗屁不通的说辞,不过是小太监为避免他的尴尬而编出来的。
“为什么不见哥哥,他也是她的儿子!”绮罗为哥哥鸣不平。
“绮罗,你进去吧。”
铭幽让到一旁。绮罗看了看哥哥,只能无奈前行;端康从他身前经过,低哼一声。铭幽全当没有听见。
“延公公,”铭幽唤住准备进屋的延煜,低声问,“母亲可是中毒?”
延煜闻言,身体僵直片刻,随后轻轻点头,便径直向房内走去。
铭幽慢慢的朝宫外走去,路上向他行礼的宫人、禁卫,他理也不理,只专心分析谁会给端妃下毒。
表面看来,最有可能下毒的无疑是太子,何况,端妃正是在喝过太子敬的酒后方才发作。可是,太子又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今日朝堂上,皇上已亲口答应,今后不会再提废立太子之事,他的威胁已然解除,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就算要报复,什么时候不能,非得选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蠢到当众下毒,这也太违背常理。同理,太子-党那帮老狐狸,更不可能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举动。
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党,那会这么做的便只剩下端妃自己。莫非因为知道皇上不会再提废太子之事,正常程序走不通,所以铤而走险,用这样的苦肉计陷害太子,待太子被此事拉下储君宝座,再想办法拥立成蛟?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后一种分析最为接近真相。但是,铭幽又始终觉得事情透着蹊跷。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像他这样细细分析下来,都会把怀疑的目光聚集在端妃身上,这一招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昏招。母亲再愚蠢,应该也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吧。
想到这里,铭幽忍不住自言自语:“应该不至于吧。”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抬眼,意外的看到鸾仍和他的随从们一起等候在宫门处。
“孤不是让他们送你回去吗,怎么你没走?”
“你母亲没事吧?”鸾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关心起他的母亲。
“没事。”
“那就好。”鸾舒了口气道。
“你在担心她?”铭幽奇道,“你又不认识她,怎么还这么关心?”
鸾理所当然的答道:“虽然不认识,但是好好一个人,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下一刻就突然吐血晕倒,就算是陌生人,也会关心一下吧。”
铭幽回望着她清丽的面庞,不知该如何接话。与眼前清泉般的鸾相比,铭幽觉得自己所处的这座宫殿越加变得污脏不堪。
“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久不闻他说话,鸾问道。
铭幽摇头道:“没事。就是觉得累,太累。”
累得他的脸上连笑容都挂不住。
“我听人家说,只要是孝子,就坏不到哪里去。我看你挺有孝心的,只要嘴别那么坏,别笑得那么吊儿郎当的,你看着也还不错。”鲜少见他不笑,连鸾也看出他的烦闷,她试着安慰他,出口才发现,自己还真不擅长安慰人,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何其蹩脚。
“你是在安慰孤王,还是在气孤王?”铭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了不就行了,管我是在安慰你还是气你呢。”
“行了,你的好意孤王受下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坐孤的软轿回去吧。”铭幽指着自己的轿子道。
“那你呢?”
“孤的别府离皇宫不远,而且,孤也想走走,醒一醒酒。”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见铭幽点了头,鸾转身向软轿走去,忽听身后的铭幽低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鸾扭头看他,不明所以。
铭幽踟蹰片刻,垂下眼帘,柔声道:“谢谢你上次照顾我。还有,谢谢你没有把我犯病的事告诉绮罗。”
“我猜,你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担心。”
铭幽点了点头。
鸾感叹道:“有哥哥真好。”
目送软轿远去,铭幽心里有了一丝动摇。那样善良简单的女子,想到自己针对她的计划最终会重重的伤害到她,他忽然有些微不忍。
感受到莫离第N次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鸾叹口气,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起身,尽量像个男人似的迈着大大咧咧的步伐走到莫离面前,正色道:“莫将军,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吗?”
“胡、胡说!!”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莫离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知是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输了气势的缘故,只要鸾与莫离说话,莫离总是舌头打结,言辞匮乏。
“那你老盯着我干什么?你要是觉得不该带上我,就找你们王爷说去。原本我就不想跟着他来。”
我是想装扮成阿靖的亲随呀!鸾在心底叫嚣。
端妃娘娘寿宴过后,轩辕靖来找过鸾,鸾也向他提及河间王带她入宫结果遇上铭幽一事,连河间王邀铭幽带上她参加行猎的事也一并告诉了他。本意是想让轩辕靖想办法帮她推掉,谁知,轩辕靖考虑片刻后,竟然也要她跟来。
“行猎可能要好些日子,我……我想你如果跟来,至少我可以天天看见你。”
就这一句话,本来万般不愿的鸾,满心满眼都被甜蜜感充斥,在感情的驱使下同意跟来。她原本打算扮成轩辕靖的亲随,怎知,铭幽兜头就是一盆凉水。
“如果不被发现倒也罢了,若被人发现,这可是欺君之罪,阿靖怕受不起吧。”
成功浇灭她的热情与兴奋,铭幽又笑嘻嘻的引-诱她:“你要真舍不下他,就扮成孤的亲随跟去。就算被发现,孤也能保你安然无恙。”
“要是你真的肯保我,我跟着谁去不都一样吗?”鸾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