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鸾苦笑,“其实,我是来找王公……不是,我是来找王爷的。”
曲荷再次愣神,问道:“你找王爷有事?”
鸾将西泠剑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你怎么会认为是王爷偷了西泠剑?”
听了她的话,曲荷只觉好笑。敢如此怀疑轩辕铭幽的信用,她还是头一个。
“不然还能有谁?”鸾反问道,刚刚被王府的豪华、威严吓跑的怒气再次回到她心里,“普通小偷,怎么会不动财物。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他了!”
“既如此,你亲自去问问王爷不就知道了。”
曲荷的话再次将她心里的愤怒消掉一半:“算了吧。我这么去问他,他要一个不高兴,把我……”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划拉一下,“怎么办?”
“哈哈哈……”曲荷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放心吧。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会的。再说,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呢,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想想也对,从昨日的情形来看,曲荷与王爷似乎感情很好,曲荷又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还这么热情,应该会护着她才是。
心里有了底,鸾也不再害怕:“曲荷姐说得对,那我就去问个究竟。这件事要不问个清楚,我心里这口气也出不来。”
“怜儿,”曲荷唤来刚才为鸾带路的丫鬟,“王爷还在书房里吗?”
“在的。怜儿刚刚才送过去一碟点心。”
“那你领这位姑娘到书房去吧。”
“曲荷姐,你不去吗?”
曲荷伸手指着那些尚在练习的舞姬道:“你瞧,我正忙着呢。没事儿,大不了,我早点让她们散了,就过来找你。”
想想自己也不可太过分,鸾笑道:“也好。”
看着鸾的背影渐渐变小、直到彻底在视线内消失,曲荷脸上的笑逐渐敛去。
你可不要因为一时的仁慈,毁了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
铭幽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明知道鸾正一步步踏进陷阱,她也有好几次想提醒她小心王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每每出口,就变成了别的句子。
我果然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曲荷在心底道,鸾呀鸾,你实在不该到这污浊的尘世里来。
“不是。”
面对鸾底气略显不足的质问,铭幽干脆简洁的答道。
“哼,不是你还能有谁?”鸾轻哼道,“你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反悔,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孤倒觉得,”铭幽慵懒地靠向椅背,闲闲道,“也许是遇上哪个爱剑之人,识得那柄西泠剑出自名家之手,一时心痒,就顺手牵羊了。”
“名家?我?”
“青家技法独特,你既然从你父亲那里学得一二,你的剑也很有可能被人误认为是你父亲所铸,被盗也就不足为奇。”
虽然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但也难以让她完全信服。
“你来就为西泠剑的事?”
迎着她狐疑的目光,他起身踱到她跟前。
“不然还能为什么,难道为你?”她语带嘲讽。
他刚才还笑嘻嘻没个正形的脸上立刻换上副伤心难过的表情:“听你这么说,孤真是难受。昨夜,孤王一宿没有睡好,可都是因为念着你……”
鸾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表情僵硬:“你、你是不是想替莫离报复我?本姑娘才不像你那个笨蛋下属那么没用……”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因为要替他出头,所以才偷走西泠剑!”
“噗嗤――”铭幽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丫头还真是执着。本来已岔开的话题,又被她绕了回来。
“你终于憋不住承认了吧!”
“你哪只耳朵听见孤承认了?”
“没否认就是承认!”
“你就认定是孤做的是吧?孤王还真不明白,第一次见面,你就只顾着调笑莫离,对孤连正眼都不看;第二次见面,你居然还一副嫌恶表情;今日,你主动来找孤王,竟然是怀疑孤王的信用和人品。”铭幽用手中的折扇托起她的下巴,“如果你这是为了吸引孤王的注意,你成功了。至少从昨日开始,孤王一直都在想,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可没说谎。只不过,他一直想着她,是在想以她的脾性,究竟能不能让他的计划顺利实施。
鸾费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含义。
她再次后退,看向他的眼光竟然带着同情:“你有病!”
她是真觉得他有病。就算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容颜俊美,也不至于自大到如此病态的地步吧。
“你……”
铭幽本想再逗她两句,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满含笑意的俊脸被阴云覆盖。
“你怎么了?没事吧?”
见他突然跌坐在地,失了先前的闲适表情,鸾忍不住上前想搀他起身。
“滚……”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的“滚出去”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他突然倒进她的怀里,四肢开始剧烈抽搐,口中有白沫涌出。
他、他竟然有羊癫疯!鸾被他突然地发病吓得不轻。转瞬后,想到家里有个下人也患有此病,每次发作,都会有人拿东西强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鸾也没多想,将手塞进他嘴里,直到剧痛传来,她想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手已经痛到麻木,作为报复,鸾一直使劲掐着铭幽的手臂,心底开始哀叹,我手上的肉怕是保不住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铭幽紧咬的牙终于松开。鸾忙抽出手检查,手已然肿大,上面赫然印着两排血牙印。低头看向铭幽,见他已经平静下来,准备将他平放于地面,熟料,他却紧紧地抱住她,使她动不得分毫。
铭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每次发病后醒来,都是躺在母亲的怀里,每一次,母亲都会留着泪对他道歉:“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他尚不知晓母亲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如果永远不知道真相,他是不是会过得更加快活?
“母……亲……”
紧紧拥抱着这久别的温暖,铭幽不愿放手。
“母……亲……”
耳畔再次传来铭幽的呓语。
鸾已经记不清他唤了多少声母亲,每唤一声,便似有万语千言想要出口,最终却只有一声又一声的“母亲”,仿若叹息。
本不想打扰他的清梦,无奈鸾跪坐太久,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她先是轻轻的推了推铭幽,见对方毫无反应;腰酸背痛的感觉逼着她横下一条心,用力摇晃铭幽,声音也由小变大:“大哥……王爷……我说,你该醒了吧!你是睡舒服了,本姑娘可遭了大罪了!!”
铭幽终于在她的双重蹂躏下倏然睁眼。
“你没走?”
他迅速起身,看向她的眸光阴晴不定。
他原以为,她会被他的病症吓跑。谁知,醒来却发现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一直照顾着他。
“你把我抱那么紧,我怎么走啊。”
鸾极为不雅的伸胳膊踢腿,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让人想歪的嫌疑。
“你可以叫下人进来照顾孤王。”
尚还虚弱的铭幽坐回原处,脸上再没有惯常的笑容。
“可以叫下人的吗?”鸾面带惊奇,“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病的。”
她可是在为他留颜面呐!
“这里是孤的王府,孤有病没病难道他们会不清楚?所谓的‘别人’应该是你才对,所以,你早就该滚蛋了!”
鸾终于发现他与先前的差别,不只是不再嬉皮笑脸,话语里还带着他从不曾有过的冷漠。
“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要赶我走?”
“孤没要求你留下,甚至并不欢迎你留下,你自作聪明,还想要孤感激你?”
本来这是个与她拉近距离的机会,奈何发病过后的铭幽实在没有心思再去伪装。他的旧疾是他最为隐秘的伤,也是他最不愿被外人知晓的丑陋一面。鸾无意的撞破,让他难堪不已,他只想做世人眼中风-流倜傥的临淄王,而不是被人同情或鄙夷的病患。
“你什么人呐……”
“来人!”
鸾还要争辩,却被对方高声打断。
旋即有下人推门而入,弯腰垂首听候铭幽发话。
“送青姑娘出去。”
“青姑娘,请。”
下人恭敬地伸手相请。
鸾咬牙道:“好,算你厉害!原来你竟是这种人,亏我昨日还因为西泠剑认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如此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