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样的道理,自然是儿臣前来给母后行礼才是。”
“行了行了。”太后不让她说下去,“哀家知道你和皇后都是孝顺懂事的孩子,玉王妃也是。可眼下主要是把你的身子养好,如若不然,哀家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见青鸾淡淡一笑,太后睨着她:“别告诉哀家,你这趟进宫是为了元秋。”
“儿臣这点心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太后一下子提高音量:“她都这样欺负到你头上你还帮着她?”太后无可奈何极了,“青鸾啊,哀家该说你太善良还是太懦弱?”
青鸾暗暗抓着座椅两边的扶手:“母后息怒,儿臣为了元秋的事前来并非是因为善良或是懦弱。而是她假死这件事,的确事出有因。”
“噢?”太后自知青鸾做事一向是谨慎小心的,眼下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缘故的,“那你倒是说说看。”
青鸾便将其中所发生的一切事原原本本地跟太后说了一番,太后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到青鸾说完,太后已经噎得说不出话来。
知道太后在气头上,青鸾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儿臣所言全都属实,没有半句隐瞒母后,希望母后能够明察秋毫。”
半晌太后才开口:“这宫里君上不像君上,王爷不像王爷,妃子不像妃子,怪不得……要兄弟两人要兵戎相见了,也怪不得要改朝换代了。”她深深叹息,“命。这都是命啊。不管哀家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命运的走向。”
“儿臣知道王爷心中对元秋余情未了,因为那个小产的孩子更是深有愧疚,但碍于现在的形式,他不便向母后开口救她,所以儿臣自作主张来求母后开恩。”
“他跟元秋那样,你不伤心难过吗?”
“儿臣曾经深深地渴望得到王爷的心,但是努力这么多,加上发生这么多事,儿臣已经放开了。”说这话的时候,仍有那么一丝触痛。
“青鸾,其实你跟和宣很般配的。”
“不能够好好相处的两个人,看起来再般配亦是惘然。”
太后很是难过:“哀家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因为所有的规劝都是没有用的。他既然执迷不悟,哀家也懒得管了,任由他吧,爱做什么做什么,顶个千古骂名也随他去了。”
青鸾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也不再管元秋的事了:“儿臣谢母后恩典。”
“你早些回去休养。”
“儿臣这就走了。”
到了门口,脚抬不起来,一个踉跄,又是往外跌,多亏谭煜之稳稳接住了她:“小心。”
宫人忙搀过青鸾,她见是他,不由顽笑说:“似乎每次都能撞上你。”
谭煜之深深地看着她:“你瘦了。”
“这段时间又亏有你照顾远儿。”
谭煜之微微眯眼,青鸾看见他在笑,却没看到他心里难以言喻的伤感:“远儿很可爱,像你。”
说起孩子,青鸾也笑了:“可是他们都说这孩子像爹。”
“他会比他爹更爱你。”谭煜之说,“为了他,你这个做母亲的受了不少苦。”
“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你真是个好女人。”
正说着,惠容出来满怀歉意道:“真是对不住谭公子,太后说累了,这会儿要歇着了。”
谭煜之不愠不怒:“没事儿,我改日再来给太后请安。”
便和青鸾一道走了。
走在路上,青鸾忽然冲谭煜之道:“我发现你不太笑了。”
在她的印象里,谭煜之一直都洋溢着温暖笑容的男子,今天却始终不见他那熟悉的笑容。青鸾停下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样看谭煜之,令他心醉。
无论发生什么事,经受怎样的磨难,这个女子都不会改变她的本质。
他避开青鸾的目光:“我只是想念天香楼的炸乳鸽了。”
青鸾瞪大眼睛看着他,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笑起来。
许久不曾从她脸上看到如此真挚动人的笑容了,谭煜之深受感染,也哈哈笑起来。
“哈哈哈……”青鸾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每一次都让人忍俊不禁。好,今天我做东,请你大吃一顿。”
谭煜之忙道:“不可,你身体还没好呢。”
青鸾却道:“再没有什么比心情好更重要了。走,我们去天香楼。”
“你非要去也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青鸾狐疑:“什么事?”
谭煜之指了指她的额头:“你可不许再喝酒了,上次我可是满大街背着你回去的呢。”
青鸾再一次笑了:“对对对,我记得那是怀着远儿的时候。”
谭煜之调侃道:“没准儿远儿长大了是酒神。”
“他长什么都没所谓,只要善良就行。”
谭煜之眨眨眼:“做善良的人还不简单?只要做我的干儿子,跟着我一定会成为善良之人的。”
他一句玩笑话倒引来青鸾的拍手称快:“好主意,不如远儿就拜你为干爹吧?”
跟谭煜之在一起,青鸾觉得快乐,别人不能带给他的快乐。
也是在后来她才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一种信任。
她信他。
天香楼的乳鸽依旧香嫩可口。
看着谭煜之顾自拿着酒杯朝外面看,青鸾不禁莞尔。
他回过神来:“你笑什么?”
“我突然发觉,每一次来天香楼,我们似乎都是坐老位置。”
谭煜之亦笑了:“这说明我们都是念旧的人。”
青鸾笑得更欢了。
不知为何,今天她特别开心,不知是因为终于能够面对周和宣跟元秋的事还是因为遇见谭煜之。
又或许,两者都有。
喝了酒,吃了乳鸽,谭煜之也不逗留,起身说:“我们走吧。”
“这么快?”
“远儿在家等你呢。”
其实她知道,谭煜之今日并不开心。
一点都不开心。
“我看见你给远儿挂了个平安符。”
“是啊,里面放着我的头发,都说母子连心,这样一来无论他在哪里都能保佑他平平安安。”青鸾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很迷信?”
谭煜之皱了皱眉:“嗯……有点。”
“煜之……”
谭煜之忽然睁开双臂拥抱住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说道:“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儿,就一会。”
青鸾有点心惊肉跳。
“我知道不可以这样,但是我忍不住。青鸾,看着你能平安地渡过难关,我觉得老天爷待我其实不薄,至少你还能跟我一起说笑,吃乳鸽。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自从打听青鸾消息那一日开始,谭煜之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他担心她一个女子被软禁在那个小庭院会遭受不测,也是在今天,看见瘦得不成人形的她,他忽然感到欣慰。
多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也只有在这时候,青鸾才真正会晤过来谭煜之对自己那份特殊的感情。
“你这又是何必?我一个嫁为人妇,为人母亲的女子,值得你花这样的心思吗?”
谭煜之却笑了:“从我遇见你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别人的妻子。该说抱歉的是我,竟然对别人的妻子动了那样的念头。”
“为什么是我?”
“没有缘故,就是你。”
这是青鸾这辈子听过最动容的一句话,她用手悄悄?去眼角的泪渍,松开谭煜之的怀抱:“如果我们相遇早点,那该多好。”
青鸾回到宣王府的时候就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管家福荣蹑手蹑脚跑来说:“王爷在房里等着王妃呢。”
才到房间外面就听见远儿啼哭的声音,周和宣抱着他耐心哄着:“远儿乖,远儿不哭哈……”
青鸾走进去:“远儿怎么哭了?”
周和宣看了她一眼:“他以为母亲和别人私奔不回来了。“
知道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和谭煜之两个人去天香楼吃乳鸽的事了,青鸾也不解释,只是淡淡说:“就算我私奔了,远儿依然是我的孩子。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你说什么?”周赫然突然大声说话,一直大哭的远儿愣了一下,随即又是哇哇大哭。青鸾伸手要去抱他,却被周和宣避开,转而交给奶娘,“抱他走。”
“为什么不让我抱远儿?”
周和宣一把托起她的下颔:“你是我的妻子,将来的皇后,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我已经付出了五年,还生下了远儿,在没有气力去等待你了。”青鸾轻轻拿开他的手,“你该明白的。”
周和宣不让她走,强势地拉她入怀:“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阻碍,无论是周和熙还是元秋,都与我们无关。”
他身上永远有独特的气息,青鸾却觉得陌生:“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改变。”
“是因为元秋吗?”
青鸾望着他:“还有她为了你而失去的那个孩子。”
一说到这个话题,周和宣便感到气馁:“那一次……是意外……”
青鸾摇摇头:“不是意外,你们本就相爱,无可厚非。”
“青鸾,你不要总是执拗。”周和宣沉郁下脸,“我的耐心快没了。”
青鸾挣脱他的怀抱:“那我去看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