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依旧怀疑是她向周和熙禀报了什么,才使得他对自己和元秋产生怀疑的。
青鸾浅浅一笑:“看来王爷为了元秋,真是煞费苦心。”
“什么意思?”
“为了她不惜跟我达成共识,不是煞费苦心是什么?”
周和宣看了看碗里早就凉透了地白粥,舀了一勺到含在嘴里,粘稠,冰凉。
他吞下嘴里的一口粥,说道:“我给不了她什么,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保她周全,成全她。”
一个男人,只有为了心爱的女人,才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地保护她,成全她。
那一刻,青鸾的心里酸酸的。
犹如一杯白水里浸了一颗破裂的梅子,酸的人难以言语。
元秋尚且有人如此深爱着她,可是自己呢?
一无所有。
用完早膳,青鸾便乘坐王府的马车前往裁缝店取衣服。
听福荣说周和宣一共命人做了数十套衣服,命裁缝店半月内赶出来,着实折腾了一番。
青鸾可以想象,外面的人知道堂堂的宣王如此厚爱一个侧妃,是多么的艳羡和嫉妒。
可是期间的滋味呢?只有她自己知道。
到了裁缝店,刚下马车就有人领着他们往店堂后面走去。
青鸾跨进门槛,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人回头,惊诧:“是你?”
青鸾回眸,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不免疑惑:“你是……”
谭煜之脸上洋溢着深深的笑意:“我记得你!那一次在太液湖边是你撞在我怀里。”
太液湖?撞在怀里?君上不是说是撞在他身上吗?怎么又变成眼前这个男子了?
青鸾微微蹙眉:“我撞在你身上?”
谭煜之点了点头:“后来是君上命人将你送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青鸾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你是……”
“我姓谭,名煜之。”说着,谭煜之还揖了揖首。
青鸾点头示意:“我叫……”
“青鸾。”谭煜之抢先说了出来,眼睛带着层亮光,“我也知道你是宣王妃。”
青鸾似乎是被他那份淳厚所打动了,问道:“恕我愚昧,不知道你是谁。”
“我……”
这时店主迎出来:“宣王妃,衣服都准备好了,请您过去看看是否满意?”
谭煜之止住了言语,说道:“下次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青鸾欠了欠身,从他身边经过走了进去。
仿若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着整个殿堂。
谭煜之侧着身看她消失在帘子后面,看呆了。
从宣王娶了一个叫做青鸾的女子,外人沸沸扬扬传言揶揄她是新宠,谭煜就从家人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她的事。
接着是那一次在太液湖撞见她。
再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跟她说话。
青鸾……
谭煜之见过不少女子,从未见过哪个人像青鸾一样,像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一样,如此沉静,恬淡。
他站了很久,半晌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离开了裁缝店。
青鸾取了衣服,便坐车回到王府。
偶遇谭煜之的事,她并没有向周和宣提起。
因为没这个必要。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换好衣服,着好妆容,和周和宣一道进宫赴宴。
她身上淡紫色的束腰长裙,两袖是金边白底的刺绣,头上配着一支简单的檀香扁方,清雅简单至极。
在车辇里,周和宣看了她一眼:“这样穿会不会太素净了一些?”
青鸾浅浅一笑:“我只是一个侧妃,能够随同王爷一道入宫赴宴已经是荣幸至极,又怎么能够和那些王妃、娘娘一道娉美呢?”
想到当日大婚,青鸾除了一身大红嫁衣,也是简单至极,可见她是一个小心翼翼为人处事的。
因而,周和宣也不多说什么,两人沉默着一直到了皇宫门口。
下了车辇,周和宣正扶着青鸾欲往宫门走进去。
内监总管赵静海正带着一帮人神色匆匆而来,见到周和宣,大喜:“奴才等人正要去宣王府找王爷,正巧遇上了。”
周和宣问:“赵公公找本王有事?”
赵静海凑近几步:“今天君上打算设宴一天,哪知一大早就听说西域来公主不见了。下属说溜出去玩了,找不着人,正打算求宣王爷带人去找呢。”
周和宣皱眉:“竟有这么贪玩的公主?”
赵静海无奈地摇头:“王爷不知道,这个知玉公主真是……哪里像她的汉名一样知书达礼温润如玉哦……君上也头痛得很呐。”
周和宣自知寻找知玉公主一事刻不容缓,当下就对青鸾说:“你先去设宴的芙蓉园,我找到了知玉公主就来。”
周和熙素来品味优雅,在太液湖周围设立东西南北四园,分别是梨园、芙蓉园、菊园、梅园,其中当以南边的芙蓉园最大,周和熙常喜欢在这里设宴。
青鸾熟知宫里的格局,一人顺着宫道,前往那个设宴的芙蓉园。
此时正是炎夏之际,艳阳投在太液湖茂密的树枝上,????地在地上映现零落的斑点。有几只疲倦了地彩鸟停在枝头,不时地啼叫几声,也是有气无力似的。
“这几只贱鸟!大清早的就没精打采!看了就心烦!”听到这么一番话,青鸾不禁抬了抬头,看见徐婕妤和申美人两人正训着几只彩鸟,“也不知道君上怎么就喜欢这几只鸟呢?”
青鸾想了想,走上前朝她二人行了行礼。
申美人倒是冷冷淡淡的,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倒是徐婕妤显现出一副难得的热情:“呦!这不是宣王妃吗?这样清丽素雅倒让人险些认不出来了。”
青鸾陪着笑:“徐婕妤说笑了,婕妤身上的七彩长裙才好看呢。”
徐婕妤哼的一声:“绣房的人不知怎么搞的,将我的七彩长裙的颜色改了一改,全都黯然了。宣王妃说我好看,不是取笑我来着吗?”
青鸾这才预料到徐婕妤之所以冲彩鸟发火,是因为它们身上的羽毛比她的七彩长裙亮丽多了。
硬生生的比几只彩鸟都不如,怪不得要训话了。
如此一来,不论自己说什么她一定会抓到把柄的,因而不急不缓地说:“君上素来喜欢雅致,依臣妾看,这颜色穿在婕妤身上别有韵味呢?”
“哦?”徐婕妤要故意问她,“你是说君上会喜欢我身上的衣服?”
“嗯。”
徐婕妤狡黠一笑,刁难青鸾:“如果今夜君上传召我,我就相信你说得是实话;如果没有,那么宣王妃就是口出狂言了!”
青鸾意识震愕:“婕妤……这……”
这时申美人也在身边冷冷的笑:“我倒是想看看,宣王妃说君上品味雅致,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徐婕妤笑得更深了:“那我们就试目以待咯。”
说完两个女人笑哈哈地扬长而去。
青鸾这才会晤过来,她二人候在这里正是设计让她掉入陷进呢!
“喂!”有人在她后面喊了一声。
谭煜之见她脸色煞白,四下顾盼,连忙拉她到一边:“刚才那两个女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青鸾回过神来,“你是指徐婕妤和申美人吗?”
谭煜之朝她们离去的背影嗤气一声:“我在后面听到了,她不就是想君上临幸她呗?还故意刁难你!”
青鸾忙拉了拉他的手肘:“嘘!不要这样说!”
被她这么一拉,谭煜之心里一热,对青鸾说道:“你就这样被人欺负?”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份位高的欺负份位低的,我不过是个侧妃,她们不欺负我欺负谁?”
见她这么说,谭煜之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惜。
他看着她,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见你被欺负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拉你下水。”青鸾生怕连累谭煜之,忙回绝道,“徐婕妤和申美人的事,我自己能够解决。”
“你怎么解决?”谭煜之问她,“难道你亲自去跟君上说,让他夜宿在徐婕妤那里?”
青鸾被他搞得啼笑皆非。
谭煜之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好了,先去芙蓉园,有什么事都有我呢。”
“你说什么?”正欲走的时候青鸾一拉他的袖子,“再说一遍。”
谭煜之惊诧:“我没说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谭煜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有什么事都有我呢。”
青鸾背过身去,背脊微微一动。
谭煜之在她身后不知所措地问:“你怎么了?”
青鸾哽咽了一阵,才艰难开口:“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热。”
热到眼泪都落下来了。
从来已久,都不曾有人说过这么一句宽慰她的话。哪怕她嫁为*,周和宣给她绫罗绸缎和万千宠爱,却也没有说过这么一问体己的话。
一方袖子递过来,依然是谭煜之:“借我的衣服给你擦一擦吧。”
“这怎么可以呢……”
谭煜之却凑上去,替青鸾将脸上的眼泪?干。
慌乱之际,青鸾挣脱谭煜之,先走了出来。
眼前一道闪闪亮亮的明艳。
定睛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穿着异域的衣服正好奇地看着青鸾:“你是谁?”
周和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过青鸾朝知玉公主介绍说:“这是本王的王妃。”又对青鸾说,“这是西域来的知玉公主。”
“噢,原来是宣王爷的王妃。”知玉大方地揖首,又看向青鸾身后的谭煜之,“那么这个呢?不会是你弟弟吧?”
周和宣被知玉这番不知轻重的话搞得一脸惊骇,赔笑说:“公主说笑了,他怎么会是本王的弟弟。他叫谭煜之,乃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不知知玉,连青鸾听了都目瞪口呆。
谭煜之生怕青鸾会误会他故意隐瞒身份之事,连忙揖首:“见过知玉公主。”
“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知玉又将谭煜之浑身上来打量了一遍,继而浮现一丝笑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一问,正是周和宣的疑惑。
谭煜之和青鸾,怎么会悄悄地躲在后面?
他不愿再误会青鸾什么,但被逮个正着,又是当着知玉的面,心里深深地烙下一个疙瘩。
谭煜之解释:“巧遇罢了。”又岔开话题,“知玉公主,该去芙蓉园了,君上还在等着我们呢。”
知玉一听他对自己说话,立刻跟他并肩走了。
周和宣和青鸾则落在后面。
他紧拉着她的手,沉默向前。
青鸾觉得被他握得太紧,想挣脱,却引来他的一句话:“我说过,能给的我都会给你,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自重自己的身份。”
“我很自重自己的身份。”青鸾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请王爷不要误会。”
周和宣看了看她,忽而停下来:“你哭过了?”
青鸾平静地回答:“我没哭。”
周和宣伸手在她脸上一揩:“这不是眼泪是什么?”
青鸾倔强的转过脸:“我说没哭。”
周和宣诧异她的反应:“你怎么了?你难道是因为谭煜之哭了吗?”
青鸾睨了他一眼,顾自要离开却被周和宣一把攥住:“我只是感到奇怪,前几天你似乎还想着怎么阿庾君上,怎么今天突然变成了年纪轻轻的国舅爷谭煜之呢?你究竟想攀上多少个男人?”
他简直把她当成一个不自重的女人看待!
青鸾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王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皇上和谭煜之是何等人,又岂是我一个低微的王爷侧妃所能高攀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