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一个身形极高的中午妇人低着头跟在春雪身后进来。那妇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洗的发白的粗布裙袄套在身上空荡荡的,越发显的她瘦的离谱,高的出奇。乍眼一看像根套了衣裳的竹杆儿。
妇人走到里间门口没再往里走,直接在多宝格做的月洞门外给顾头福礼道:“奴婢乐汪氏见过王妃!”
顾绾有些意外,乐汪氏的自称像是念过书的,难怪把莺草教的那么好。
“进来说话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乐汪氏直起身,却没往前迈步,“奴婢谢王妃恩典,不过奴婢久病缠身,怕冲撞了王妃,不敢离王妃太近。请王妃容奴婢在这儿回话。”
说话条理清楚,进退有节,显然是个懂规矩的,只是一直低着头说话,很不合常理。
顾绾道:“你抬起头!”
乐江氏迟疑了一下,“奴婢病容丑陋恐,怕惊着王妃。”
顾绾微微一笑,我连许凌都不怕,还能怕你?
“没关系,你抬头!”
乐江氏只好慢慢抬头,饶是她事先提醒过,顾绾还是吓了一跳,这哪是人脸啊,瘦的一点儿肉都没有了,皮直接包在骨头上,除了两只眼还些微有些神采外,妥妥的就是个骷髅头。难怪她不敢抬头,确实挺吓人!
“你是什么病,瘦的这么厉害,请郎中看过了吗?”
乐江氏忙道:“王妃放心,奴婢这个病虽然看着吓人,却是不传染的。要不然奴婢也不敢来见王妃!”
顾绾知道乐江氏误会自已的意思了,不过也没必要跟她解释什么。初次见面,乐江氏想的才是人之常情,说多了非但不会打消她的误会,反倒会引出不必要的猜疑。
体恤下人是美德,用力过猛则是笑话。
于是顾绾直接换了话题,“你见我有什么事儿?”
“奴婢……”乐江氏突然跪倒,从怀里掏出顾绾赏给莺草的那张银票,“莺草年纪小不懂事,受不得王妃重赏,请王妃将银票收回!”
顾绾原以为乐江氏来是为了她想挑莺草来海棠院当差的事儿,没想到是为了还钱。“小丫头心地纯真,真心实意的给我拜年祝我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觉得这份心意逾千金,区区二十两银票算不得什么,你收下便是。”
乐江氏摇头,“与人为善,诚心祝福是做人的本份,哪有因为这个收钱的道理?还请王妃收回!”她语气很坚决,双手把银票高举过头顶,铁了心要还的样子,绝非做戏。
顾绾微微眯起眼睛,端起茶杯慢慢拨了两下,“你不肯收我自然也不勉强,但我要听你不肯收的实话!”
乐江氏从莺草嘴里听说过顾绾的行事规矩,当下也不隐瞒,“二十两对王妃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对我们母女而言却是天降横财,也有可能是个天大的祸根。惹人嫉妒暗中使坏还在其次,万一有人对我们孤儿寡母动了歹心,这二十两怕就是我们母女的买命钱,所以奴婢不敢收!
退一步来说,就算奴婢母女平安无事,奴婢也不想让莺草被这笔横财蒙了眼、糊了心。她年纪还小,理解不了王妃对真性情的看重,只会记着自已嘴甜讨了好,往后不肯再吃苦做事,一心卖弄嘴皮子四下讨好占便宜。若是这样,奴婢宁肯从来没有这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