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老王妃颤着手从拔步床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件小小的婴儿穿的丝缎小衣裳。最上等的宫缎,年深日久颜色依旧艳丽。
衣裳针角细的几乎看不出来,做工精致的无可挑剔。似乎怕绣线划着小婴儿娇嫩的肌肤,衣裳上没有绣花,只在衣摆处简单缝了个如意云纹。云纹深入有个小小的‘念’字。
老王妃把那套小衣裳铺在床上,手指轻轻摸着那个小小的‘念’字,眼泪无声的漫过眼眶。
谁说时间会平复一切?不会的,刻在心头的恨、刻在骨子里的疼、永远也不会平复,只会越来越疼、越来越恨!
她抖着手捧起那套小衣裳紧紧压在自已脸上,无声大哭。
过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是恨的!恨那个无情无义的老混帐,恨懦弱无能的自已,还有在她眼前活蹦乱跳,永远提醒她发生过什么的那些人。
大年夜、大年初一、于别人是合家欢乐的幸福时刻,于她,却是油锅是地狱是活生生的煎熬……
花厅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府里的下人,一开始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第一个上前领红包。毕竟这府里有二十几年没有过年这一说了,习惯成自然,这冷不丁又改规矩,大家心里都有点儿没底。
万一这钱烫手呢?
所以乌泱泱一院子人,都只站在那儿看没一个上前的。当然也没一个走的,傻啊,万一这钱不咬手呢?这会儿走了,回头还不得悔死!
看看,看看再说!
江春草看着这帮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眼前三寸远的见识,还好意思打小算盘?认识算盘珠子吗?
顾绾却不着急,一边慢悠悠的品着茶,一边暗中打量众人。
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还是没人领这个头儿,第一个上前领红包。
江春草暗骂一群成不了事的草包,刚要开口呵斥几句,顾绾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江春草只好咬了咬牙,把到了嘴边那句不识抬举咽回去。
马六媳妇左右扫了一眼,把心一横,上前几步,先大声冲顾绾笑道:“奴婢给王妃拜年,祝王妃大吉大利、平安吉祥。”说完跪倒,按着规矩给顾绾磕头。这个头磕头格外有诚意,隔着拜垫都能听见咚咚的响起。
顾绾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朗声道了句‘赏’,江春草立刻上前把一个大红的织锦荷包递给马六媳妇。
“奴婢谢王妃赏!”马六媳妇喜孜孜的接过来,转身倒出来一看,登时倒吸了口冷气。
别说是她,周围所有的下人也跟着倒吸了口冷气。
两个龙眼大的梅花形的小锞子,精致倒还在其次,重要的是……金的啊!
普通一两金能换十两银,这种成色赤足的半两小金锭子甚至能换到六两银子,两个那就是十二两,京效最好的水田也不过十二两一亩,王妃不愧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亩水田……
马六媳妇差点乐晕过去了,狠掐了两把大腿才让自已保持清醒,可往外走的时候脚底下还跟跟多了似的直发飘,都踩不成直线了。
可众人现在哪还关心她什么表情啊,嗷的一声就要往花厅里冲,抢着给顾绾拜年。
那不是拜年,那是拜财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