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顾绾拿着棉布帕子，一点点擦拭着‘大白酒楼’那块牌子。
西堂月照坐在旁边，手里握了本书打发时间，可目光却从书页上端掠过去，轻轻落在顾绾身上。
顾绾恍若未觉，全神贯注的继续擦那块牌匾。她像给婴儿洗脸似的，无比轻柔的擦拭着那块牌匾，每一道纹饰都没忽略，一遍又一遍，不知擦了多少遍，牌匾一尘不染，黑漆底色光可鉴人，四边的泥金云纹灿烂耀眼，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它破败的事实。左下角那个巴掌大的破洞，无声的提醒所有人，顾家完了，彻底完了！
而给出最后一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最信任的那个人！
悲从心来，眼底却干辣辣的，一颗眼泪也没有。
西堂月照静静的看着她，像是感同身受，眉眼间也笼上了一层黯然。
青桐看看西堂月照再看看顾绾，不高兴的瘪了瘪嘴。从上船开始，这女人就一直擦那块破牌子，眉眼沉沉的活像谁欠她一百万两银子，害的公子也跟着心情不好，真是……
他眼珠一转，大声道：“公子，咱们这回去哪儿啊？那个狗官会不会写信跟朝廷泄露您的行踪？您不想陪那个昏君下棋，躲了好几年，这下倒好……”
“青桐！”西堂月照低低喝住他，同时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顾绾终于抬头，她不是傻子，青桐刚才那些话就是说给她听的，提醒她西堂月照为她做了多少事，做了多少牺牲。这些事儿西堂月照可以不放在心上，她却不能跟没事儿人似的不提不念。
她往下抹布，起身冲西堂月照深施一礼，“西堂公子，是我连累你了，你这份恩情……”
“绾儿！”西堂月照一把扶住她，“你别跟我这么生份，不论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并不是为了让你领情或是觉得亏欠我什么，我是真的想为你做点事。我欠你的太多了，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愿意给我机会弥补，我就很高兴了，真的！”
这话说的太重了，显然是指上辈子的恩怨情仇。
顾绾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话还要是说清楚才好。“西堂公子……”
“我表字无霁，以前……你都是叫我霁哥哥的！”西堂月照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望过来的目光隐隐带着一点祈求之意。仿佛他眼前有一个绝美的水晶球，盛着他最美好的回忆，而顾绾手是却拎着一柄巨锤，稍一触碰就把他最美好的东西碾碎了。
顾绾心里一哽，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半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西堂月照瞬间满眼惊喜，整个人像被从里面点亮了。“绾儿！”喊了顾绾一声，又像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谢谢！”谢谢你肯给我机会！
手足无措的样子活像个毛头小子，哪还有一丁点儿名士风彩，顾绾忍不住笑了，“尹县令要是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就不会害怕了！”
西堂月照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也就是靠名头吓唬吓唬人，扯大旗做虎皮，远不如萧王爷那种快意恩仇的手段来的痛快，今天这事儿要是被萧王爷遇上，肯定
是快刀斩乱麻……”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顾绾倏的满脸怒气，转身就往后舱走。
西堂月照一愕，显然没料到顾绾会有这么大反应。怔怔看着她走远，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