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头七时沿路洒几张纸钱,让我踩着纸钱寻到回来的路。
——更深露重,莫忘添衣。
她没有忘记寒露说的这两句话。
她放倒了在后院小门打瞌睡的韩叔,顺手给喂了一颗令他沉沉入睡的药。
小老头的鼾声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她也管不得那么多。
云岫沿路洒纸钱,脚踩铺在地上的纸钱向着寒露的院子快步走去。
站在贴了封条的院门前,云岫望着来时的路,若有所思。
难怪寒露会嘱咐这么一句。
纸钱被润湿。
淡黄的纸钱上乍现的黑印子,委实诡异。
明明是入夏的天,云殊城又属干燥之地,没下过雨的地面竟将薄纸浸湿了……
云岫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裹住了手,撕下封条,推开院门。
她迅速闪身。
门上栖着的一条红身黑花小蛇掉落在她脚边。
一刀插入它的三寸之处,刀至,命毙。
云岫抽了刀,取出火折子划了一道,丢出。
某处顿起一团蓝焰。
她飞身而起,身子倒悬在空中,手中握着最后一沓纸钱压向了蓝焰。
脚尖点在纸钱上,她借力腾起,呈破空之势,匕首劈开了窗,她稳稳地落到屋子里。
屋里没有阵法,想来是施法之人觉着没有必要,只用借助屋外的那个阵法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即可。
寒露,就是为那人的目的做了牺牲。
云岫在柜子里翻找。
挑挑拣拣。
添衣,添的是哪一件衣?
夏天的薄衫还是冬天的厚棉衣?
不得不说寒露这丫头把柜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四季衣物分门别类。云岫找起来很是方便。
寒露在临了之时还说过一句话——抓住些有的没的就要幻想许久。
她把手里挑出来的衣裳叠好放回去。她突然想明白过来,自己是陷入了一个定式怪圈,局限于某一点了。
不禁笑笑,要是换了旁人来,连寒露的遗愿都没法完成。
她抬腿,猛地给了柜子一脚。
柜子脚下露出一角白,她拽出。
是寒露绣的手绢。
干净到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花草,没有树木,没有漫天的蝴蝶、飞鸟,更没有字。
云岫翻来覆去地看,瞧不出有什么名堂。
她决定再去小柴房看看。
院中的蓝焰早已在一叠厚厚的纸钱压迫下熄灭。而在阵中逝去的生命,没有因蓝焰的熄灭重新活转过来。
她走在院子里,没有心思感慨生命的凋零。
往小柴房去的路上,她估摸着还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了。
“郡主,你且放宽心,你与王爷是亲父女,没有隔夜仇的说法。待王爷气消了,老身收了消息便陪你回你的院子。”嬷嬷劝慰着宫折柳。
两个高大壮实的嬷嬷没有松一丝劲儿,她们架着宫折柳的同时钳制了她的内劲。
西平王府没有等闲之辈。
云岫隐隐有些担心。
她隐在树后,听着宫折柳和两个嬷嬷讨价还价。
“里边死过人!”
“有老身陪着你。”其中一个是云岫来府中时引她见宫折柳的嬷嬷,另一人对她唯命是从。
宫折柳小嘴儿翘得老高,“我还是怕。”
“有何怕的。”嬷嬷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怕你们公报私仇。”
“……”
宫折柳高昂着头,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饱受我的折磨,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我,现在好了,父王要关我禁闭,你们可以借题发挥了。”
“郡主实在是想多了,老身不会。”嬷嬷沉着脸。
“谁知道你是不是嘴上说说啊,我平日里待你们可不好,依仗着父王的宠爱耀武扬威的,你们铁定会趁着我落魄了,给我穿烂衣,吃馊窝头,喝沟里的脏水,还要让我睡发霉的稻草……”宫折柳的眼泪在眶子里打着圈儿,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却久久没有顺着滴淌。
嬷嬷正色道:“郡主,你是主子,我们是奴仆,奴仆是断不敢对主子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听闻后定是会要了我们的老命,还请郡主谨言慎行。”
“瞧,这不就开始顶撞我了,还教训我,指不定我进去了就发现什么老虎凳,辣椒水。”
“郡主!”
“除非你给我证实。”
嬷嬷一努嘴,另一个嬷嬷撒了宫折柳的手,小碎步挪到门前,一把推开了。
敞亮的小柴房。
不存在宫折柳所担心的问题。
当然,嬷嬷手中抓得死死的宫折柳也不存在了。
一溜烟跑远的宫折柳做了个鬼脸,腿蹬在墙上,手脚并用,攀上了院墙,挥挥手,“再会。”
云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无法再深入,不如作罢。
两个嬷嬷朝着宫折柳离去的方向追去,她回到了她插下安神香的墙边。
“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