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瞧衣袍的料子,这几名男子非富即贵。
“朗哥儿,可是你唤的侍儿?”
有一人答话:“想来是走错房的新丫头。”
“没大没小的,花姨也不知调教好了再放出来。”说话之人人年纪不大,十分骄躁。
被唤作朗哥儿的那个公子哥笑眯眯地说道:“许是近来楼里热闹了,还没来得及教导侍儿楼中规矩。既来之则安之,若是将这个侍儿赶出去训斥一通,花姨的规矩你们也知晓,她的月钱想必是结不成了,不如让她留下伺候吧。”
“朗哥儿素来心善,要不是天下易了主,你与她怎会落得两地分隔,她成了别人的新嫁娘?”那人收敛了几分骄纵之气,惋惜道。
“莫要议论皇家之事。过去了,休得再提。”朗哥儿竖起一只手指,表噤声之意,“我们在此等了三日,公子还没到。”
“眼下入城困难,他兴许在想入城之法。”另一人应了声。
云岫双手捧着方盘,用余光打量在座的三人。
“今夜是最后期限,他不守约,我们也不再等待了。”朗哥儿做了决定。
骄躁少年剑眉微蹙,“云殊城不太平,我们仨尽可能远离纷争。”
朗哥儿笑笑,“塔木族三光圣使之一的你,也会害怕?”
“巨石临头,不躲,粉身碎骨。躲,还有一线生机。”
云岫眯起眼,塔木族三光圣使之一……
她在脑中印下了骄躁少年的模样。
“我以为三光圣使皆是世间的天纵奇才,哪怕巨石临头都会反踏其上。”朗哥儿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之意,“我一直不知另外两位圣使的真实身份……”
“莫要说你不知,连我都不知。当年大神通命我来保护一个贵人,生死都随他,我便来跟了你,另外两人,我未曾见过。”
“三华也很神秘。”
“玉华姐妹死在了凌城,我们都不知破了她们阵法的是何人,如果是我们潜在的敌人的话,太过强大了。”少年舔舔嘴唇,一想到隐在暗处的人,莫名的恐惧。
“能让你叹一句强大的人,我倒想见见他是何等风姿。”
“只希望见面之时不会是敌人。”
“同愿。”朗哥儿起身,接过了云岫手中的吃食,再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到她手心,“你留下伺候吧。”
“喏。”有苦说不出的云岫耐着性子退到一旁。
少年以银针试毒。
门外忽传一声啼笑,“何人如此大胆,留了偌大个脚印子在房门上。”
云岫顺着声源看去。
青衫男子笑起来自带几分邪气。
是元清涧!
身后跟着没穿白衣的析墨。
朗哥儿稍稍蹙眉,迅速平整了眉头,他迎了上去。
“扶疏公子。”他没有管元清涧,径自走到析墨跟前,作揖行礼。
析墨以手挡了他的礼,还是那般暖暖的笑着,说:“久等了。”
“刚到。”
明明是等了三日,嘴上却说刚到。
云岫心想,原来他们几人等的人是析墨,她还误打误撞对了,真是从天而降的运气。
“这位是暮朗,公子应该认得。”析墨为元清涧介绍道。
“何止认识,熟的不能再熟,就是那个差一点成了我妹夫的人。可惜时运不佳,被老七乱点了鸳鸯谱。着实可怜。”
随着元清涧的狂笑,析墨将房门关上了。
暮朗神色如常,抱拳一礼,“六公子别来
无恙。”
三光圣使之一的少年却有些不豫,他忿忿地望着元清涧。
“这位是?”元清涧感受到了少年的注视,主动问道。
“还未来得及为六公子引见,这位是家父请来教习我武艺的先生。”暮朗不好意思地垂眸,“公子也知我自幼便是个药罐子,近些年身子好了些,家父担心我,一方面令我强健体魄,一方面命先生护我周全……”
“强身健体都是些虚招子,要想保命就得学扶疏。”元清涧挑高了眉,打断了暮朗的话,面露得色看向析墨,“只需将逃命的功夫练好即可。”
暮朗再一礼,谦卑地答着:“多谢公子赐教。孔宿,快来拜见六公子。”
“久仰公子大名,闻名不如见面,孔宿有礼了。”少年抱拳,满脸傲气。
“暮公子,你这位年轻的先生快要欺到你头上了。”元清涧刻意在“年轻”二字上加重了音。
“管束无方,还请六公子恕罪。”
“无妨。”元清涧摆摆手,笑意不减,他就喜欢压别人一头,“还有那位公子……”
“在下风离,沙城人士,有幸与暮公子结伴而行。”
析墨眼神一冷。
元清涧站在他身前自然是看不见他的神色。
云岫捕捉到了这些蛛丝马迹。
三光圣使之一的孔宿没让析墨有丝毫变化,但在第三个公子哥自报家门时稍有动容。
不简单。
五人落座。
元清涧一瞥正在随琴声翩翩起舞的美娇娘,“庸脂俗粉,亏得你们咽的下去。”
“析墨为六公子换些新鲜的。”
“扶疏公子且歇着,今日我做东,当是我想办法让六公子满意。”暮朗揽到了自己身上。
“无妨,该吃吃该喝喝,不要为了这些事儿白费力气。”元清涧一摆手。
众人恨不得齐齐翻白眼,是谁挑起的话茬子!
元清涧的眼珠子滴溜一转。
接着饶有兴味地说道:“既然是公子做东,要使大家伙儿满意……我在盛京时常听闻花朝城里有一个琴艺一绝的暮家公子,惊了天人,荡了山海,今夜不说别事,敢问暮公子可愿为大家抚琴一曲?”
孔宿的脸色变化极为精彩,这是明摆着的羞辱。
可暮朗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垂在桌下的手,安抚了他躁动的心。
“暮朗愿为六公子抚琴。”他走到琴女身旁递了一颗珠子,琴女起身让位。
暮朗正欲拨弦。
“稍等!话还未说完。”元清涧笑里像藏着刀子,“既然传闻中暮公子的琴音已成神乐,我倒要证实一番!请暮公子弹琴助此女起舞。”
话音刚落,他横指一人。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指尖所向看去。
暮朗皱眉,这不是方才走错房的侍儿吗?
云岫暗道不妙,把脑袋埋得更低。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岫原本是打算带给他们不痛快的,反倒让自己成了圈中人。
众人捏了一把冷汗。
且不说暮朗的琴技是否夸大,就拿这没有规矩直闯进房的侍儿来说,谁知她有没有学过如何跳舞,细细想来,这种端茶送水的侍儿恐怕连皮毛都没摸到过。
元清涧收回了手,“诸位意下如何?”